凤皇钗/元后(254)
絮絮立即应了,道过谢,四人进到屋里,发觉虽然破敝狭窄,但整洁干净,摆了一台机杼,用来织布。
老妇人说:“姑娘们,我瞧你们年轻,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穷乡僻壤的……”
絮絮道:“啊,我们……呃,我们是喜娘!”
“喜娘?”老妇人一愣。
夏萤忙地附和:“对,对,奶奶,我们是喜娘,就是专门给嫁娶姑娘们充场子的……听说您家姑娘明日出嫁?”
老妇人神色半喜半忧,忙地摆手说:“姑娘们,我们家没有钱呐,恐怕雇不起你们的……”
兰成笑嘻嘻澄清说:“奶奶,我们不收钱,真的不收,只是过来充人头,充充人气,顺便沾沾您家的喜气……”
老妇人半信半疑,忽然门外响起道姑娘声音:“奶奶,奶奶,我回来了——扯了三尺布,他们给我少算了钱——”
姑娘大踏步踏进门里,一望围桌而坐的几个人,一下愣住:“奶奶,她们是……”
絮絮觉得这声音莫名耳熟,谁知一回头,将将好和那姑娘视线一个碰撞,两人呆了呆。
“你是——”
声音同时响起。
絮絮先她一步想起来了她是谁,眸中有不可置信:“张……”
张韵生也万万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絮絮,眼睛睁得老大:“……你,你,我,我好像……”
她神色顿时变化万千。除了兰成,在场另三位都没见过张韵生这位昔日权臣的女儿,因此对她们俩的反应很是莫名。
不过坐下来一说,才可知道,张韵生在几年前本要处死,但是因为说出戎狄即将偷袭的机密,算是功过相抵,没有处死,后来就流落民间。
被村里老妇人捡回家,现今一心一意过着普通日子。
夏萤才知道这位姑娘就是张韵生,不由又提起,当初在北陵行宫,叛军杀了很多人,原本也饶不了她们烟澜载水,还是张姑娘一力保护了她们,她们才免受叛军的侮辱。
论起来,张姑娘受过絮絮在骑射场上从虎口救人的恩,后来报恩于她,也算是絮絮曾经积的德。
如今再聚于此,昔日风云似过去很久,很难想象,她们竟会在这里重逢,因缘际会委实难以预料。
所以,絮絮认为冥冥之中过来给张韵生撑个场子,也是自己的机缘。
几个姑娘坐在一起说话。张韵生原本因着要出嫁,心里还存着些紧张,结果几人很快玩到了一起,最后打了一晚上的叶子戏,紧张感荡然无存。
——
村东头新郎官家的大黄狗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客人,到了门口竟还跑了,泪眼汪汪趴坐原地,格外伤心。
它的主人是个孤儿,没爹没娘,三十好几才娶上媳妇儿,因此虽然摆了席面,估摸着也没亲人来吃酒,至多只是同村的来。
主人虽然清贫,但十分勤劳能干,相上村西头那位张姑娘以后,三天两头往人家那儿跑,不是修屋顶,就是送米送油送吃喝。
明日主人就要成亲了,它最大的心愿就是,热热闹闹的。
但大黄狗突然望见又来了一波人,立即支棱起来,使劲摇着尾巴,并改变自己的话术,改汪汪汪为呜呜呜,以免吓走了潜在的客人。
容深注意到它,不由笑了一声:“它邀请我们去做客。”
银竹跳出来更正:“准确来说,它说的是,快来我们家吃饭。”
容深:“……”
容深看向准妹夫玄渊,玄渊轻咳了声:“方圆几十里只此一家,恐是天意。”
虽然条件不怎么样,但有总比没有好。
自从玄渊连传信也不能给絮絮传信后,心里焦灼愈来愈盛,但这焦灼不是凭空的来,也不可能凭空的去;容深只好带着准妹夫出来散心。
并且提议不妨到嫁娶做喜事的人家来观摩观摩。
容深的意思是,他妹妹向来落落大方不拘一节,他妹夫可不能畏手畏脚,丢了妹妹的脸。
玄渊被准大舅子一说,只好答应出来。
谁知道出来就出来,容深竟格外黑心地叫上了他的情敌,美其名曰给他一点压力。
比如左手旁抄着手的紫衣服的老妖怪银竹。
比如右手旁穿了身藏青长袍、打扮野性张扬且潮流的耶律升。
唯一顺眼一点儿的非情敌的同伴,被这左右门神挤到后面,就是他六弟扶昀。
犹然记得扶昀和他见面,黝黑少年纠结着沉默半天,最后竟然喊了一句:“……师父哥。”
玄渊十分无语,只好告诉他,虽然自己和他并非自小在一起长大,但论起关系,还是叫哥哥为好。
五个人进了院子。
准新郎官正忙活着,回头一望来了客人,笑呵呵地过来招呼:“几位公子是路过的?要问路?”
玄渊摇摇头,笑了笑:“这位朋友,看到贵府有嫁娶的喜事,我们几人游山玩水,想着凑凑热闹。我们绝不白吃白喝,定奉上厚礼,祝贺两位。”
银竹跳过来:“我们是蹭吃蹭喝的~”
被旁边耶律升淡淡一瞥:“蹭吃蹭喝不是这么用的。”
两人就中原话展开了激烈讨论。
新郎官陈小五一呆,还有这种好事?本来还愁自己明天门庭冷落不热闹,嘿,难道这几位看上去便贵不可言的公子,是天降神仙,专门来贺喜?
他挠挠头,不过,这些公子怎么穿得天南地北的。
这几位公子还帮他的忙,布置屋子,备菜,打扫庭院,简直活神仙。
夜里,几个大男人聚在一起,因为怕耽误了明日迎亲,不敢喝酒,只敢喝茶。
单身男人们在一起的话题,极快关联到了心爱姑娘身上。
这话题是陈小五起的头。
陈小五话多得和银竹不相上下。
他说他现在看见什么都能想到他明天过门的娘子,看见雪花,就想和她白头。
陈小五自己尚在畅想,侧头看到身旁坐着的玄公子,玄公子捂了捂心口,不知望着哪里发呆,于是陈小五打趣说:“兄弟,你也有心上人吧?”
玄渊脸上有灼热感,点了点头,还没说什么,银竹嗤了一声:“可不,人家也是要成家的男人了。”
陈小五喜滋滋道:“真的啊,玄兄弟,那可巧,你们好事将近哪?什么时候办酒?在哪儿?”
耶律升不咸不淡替他回答:“就在近几日,京里。”说着顿了顿,轻不可闻哼了声续道,“在座的谁还没心上人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陈小五就顺势看向耶律升:“升兄弟,你也好事将近?”
玄渊淡淡一笑,适时抢白:“他好事已过。”
耶律升吐血三升,目光深深盯着他半晌没话可说。
陈小五见他们俩不大和睦,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过节,一拍脑门,转移话题说:“哎,我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说实话,再娶不到媳妇儿,恐怕得一辈子打光棍……”
玄渊微妙一笑,啜了口茶,目光静水流深,意味深长扫了眼银竹,才对陈小五温和道:“陈兄弟明明正值青春。有的人比你年纪要大得多得多,九十多岁仍在打光棍呢。陈兄弟不要妄自菲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