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透出几分疲惫。
陆景灼起身告退。
建兴帝取出帕子擦桌面。
滚热的茶水在初春冷得很快,帕子迅速湿透,凉了他的手指。
他真的完全忘了那时候的自己,他曾期盼父亲常来看他,看母亲,他曾望眼欲穿,他也希望父亲只疼爱母亲一个人,可后来他全忘了,他变成了跟父亲一模一样的人。
但是他的长子并没有忘记。
建兴帝许久没有动弹。
过得两日,他让贺中停止了选侧妃的事。
不是为长子,而是为他的孙儿,孙女。
两个孩子现在很幸福,作为祖父,是不是不该去破坏他们幼年的美好时光呢?
楚音听到这个消息时大为惊讶。
“殿下,是你跟父皇说了什么吗?”她问。
这个结果他也没料到,他并不觉得那番话会起作用,但他说的时候不曾畏惧过。
有些事,必须要面对的。
他与父亲之间,那二十年的隔阂。
只是,这段话他没法做到告诉楚音。
也觉得不必跟她说幼年时的事。
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前的他已不是现在的他。
“与我无关,应是父皇自己想明白了。”
不知真假,但楚音真的松了口气:“我总算不用苦恼怎么安排那些侧妃的住处了,还有向珝儿,珍儿解释的问题,真的很难。”
“就苦恼这两桩事?”他抬起她下颌。
从现在他对她的感情来看,楚音信他不会去碰那些侧室,可将来呢……
她忽然没那么确定了。
一切都在变,陆景灼真的不会变吗?
前世也许是她死了,他才会对她念念不忘,可这一世呢?她若熬过了那一关,总有年老色衰的时候,陆景灼能一直都喜欢她吗?
她有点动摇。
楚音伸手环住他脖颈:“当然还有别的苦恼,怕殿下哪日沾花惹草。”
他当然不会,可他喜欢听楚音这么说。
揽住盈盈一握的腰,他将她抱在了榻上。
瞧见男人眼中瞬间燃起的火,楚音咬唇:“殿下等会还要去听课的,不能等到晚上吗?”
“不是说好次数多点吗?”
“……我没有答应。”
“你没说话就是默认。”
“……”
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第063章
窗外轻风阵阵, 吹拂屋檐下盛开的兰,蝴蝶儿似的花瓣微微摇动,散发出迷人的清香。
屋内忽然安静下来, 快得很不像以前。
以前总像一场下不完的雨。
忍冬跟连翘面面相觑, 而后忙去备水。
楚音尚且躺着,陆景灼已经穿好玄色龙纹袍, 扣好玉带,准备去春晖阁。
急匆匆的, 真不知图什么。
哦, 他是说要添个孩子。
可孩子跟次数有什么关系呢?
她坐起来问:“刘院判跟殿下提过次数的事儿?”
“没有。”
“那是殿下的主意?”尝试那些姿势就算了,姑且当它有用,可追求次数是不是很没必要?楚音道,“殿下这会本来该教我射箭的呢。”
“射箭以后可以学,孩子的事我不想拖, ”陆景灼扫她一眼, “时间久跟次数多, 你选一样。”
楚音:“……”
他转身走了。
忍冬跟连翘进来收拾榻上的狼藉。
楚音披着外衫, 脸颊微红。
选一样, 她有得选吗?她可经受不住他的磋磨。
次数多还能缓一缓呢,楚音腹诽两句, 站起身准备去洗浴。
小腹处忽然一阵不适,随后便有癸水流下。
她微微拧眉, 很是失望。
可能是被他要孩子的想法影响了,她此刻也希望能怀上一个,这样省得他以后再去找刘院判, 再生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来。
然而,别的事都改变了, 这件事是不是终究都不会变?
楚音轻轻一叹。
等到月事结束,便是三月了。
楚格顺利通过会试,又参加殿试,最后被赐进士及第,点为榜眼。
前世他是探花,现在更上一层楼,楚音自然欢喜,得到婆母准许后,派内侍给娘家送去了丰厚的贺礼。
此时朝廷通常要设“琼林宴”宴请新科进士,用以彰显皇恩浩荡以及表达天子对人才的看重,但建兴帝最近心情不太好,并不想设宴,被几位重臣好说歹说才吩咐光禄寺去准备。
在开宴前,他又添了两位客人,一位是陆景辰,一位是宝成公主。
之前他对妹妹食言,不曾赐婚,经过一番思量后此趟请她是为补偿。
宴席上的进士都是出类拔萃之人,如果妹妹能看上,他便赐婚。
他相信,多数人为整个家族,为前途考虑都不会抗拒。
当然,也有罕见的硬骨头,可能誓死违抗圣旨,那么,他会劝妹妹放弃,强扭的瓜不甜,硬是赐婚,那进士指不定隔日在家中上吊,他倒不想背负骂名。
宝成公主明白兄长的想法,只是心中仍有宋国公的身影,挥之不去。
坐在香车上,她托着腮,怀疑自己能不能再看上别的男人。
都是学子……
若是二十出头,那只跟她儿子一般大,不过应该有许多三十出头,甚至是四十出头的,毕竟天纵奇才者凤毛麟角,寻常学子都需花费数十年的时间才能步入仕途。
但也都应该成亲了吧?
难道兄长真希望她嫁那种二十出头的进士吗?
不说别人怎么想,她自己都觉脸红。
马车行到城门口时,因为拥挤,不得不停一会,宝成公主等待的时候往车外闲看,忽然间,发现对面一家茶叶铺前站着的背影有些眼熟。
正思忖是何人,只见铺内又走出来一位青衣女子。
那背影略侧过身与她说话。
剑眉乌黑,鼻子高挺,唇厚薄适中,正是宋国公傅允清。
宝成公主双手一下抓紧了窗棂,而后她看见他对着那女子笑了笑。
她的心顿时跌入了谷底。
最后怎么到的琼林苑,怎么坐在兄长身边的,宝成公主都不太记得。
建兴帝皱眉道:“你怎么失魂落魄的?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她不想说。
兄长不肯赐婚,宋国公又有了心仪的女子,她又有什么好说的?
左右看一眼,她突然问:“景灼为何没来?”连陆景辰都到了,身为储君的大侄儿竟然不在琼林苑,“哥哥您难道没让景灼出席吗?”
赐妾的事建兴帝最后是退了一步,打消了主意,但心里能舒服吗?
“他来这么早做什么?来了也是板着个脸气人!” 宋国公是茅坑里的石头,长子难道不是?指不定比宋国公还要臭,还要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