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为什么愿意陪他一起去抓虫子，和他一起沉迷《悠闲之森》？

心里隐约有猜测。

秦霜星不敢多想。一想就觉得心脏砰砰，撞得心口疼。

隐约明白了，为何一起蹲在路边草丛观察虫子的时候，荣锋偶尔会有一瞬间的僵硬。

为何自己徒手抓虫子的时候，荣锋脸上会露出“这手还能要吗”的一言难尽。

……原来是因为怕虫子。

怕虫子，却还在硬撑。

——秦霜星不是不能想象他的理由。

因为秦霜星其实也经常硬撑。

明明很害羞，却还是笑眯眯，假装很开朗很坦然地说：好啊！

其实心脏已经乱跳到要爆掉。

秦霜星忍不住地嘴角上扬。

一转眼忽然看到桌子上放着的柿子。

结实饱满的熟柿子，橙红色的，圆滚滚的一大颗。

光是看着都让人心里满足。

秦霜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好喜欢那一袋子柿子。此刻他的眼里只觉得一切都可爱。

就连吃剩了半碗的螺蛳粉，店里热烘烘让人流汗的气氛，都可爱。

于是秦霜星耐心等荣锋吃完，假装为难地摸摸肚子。

“又吃撑了……”

秦霜星说。

“那去溜达一圈，消消食。”荣锋很自然地接话下去。

“好啊。”秦霜星笑起来。

我可真心机啊。

秦霜星暗戳戳地想。

脸上却忍不住。嘴角快要扬到天上。

……

夜晚。

月亮代替了夕阳，悠悠印上夜幕。

初秋的晚风清爽，香樟气味沁人心脾。

晚餐过后，校园道路上散步溜达的人，明显比盛夏时候多了起来。

两个人安安静静在林荫道上走着。

秦霜星说：“走那边。”

“嗯。”荣锋应了声。

跟着他一起走了人比较少的那条路。

这条路通向各个院系的院办。晚上没什么来。

宽阔的柏油道路，笔直通向远方。两旁路灯醺黄，小飞虫晕头转向。啪嗒啪嗒地朝灯罩上撞。

香樟树散发出好闻的香气。浓绿树叶都被照得油亮。

秦霜星有些紧张地蜷缩了下手指。

深呼吸。

悄悄地，缓慢而深长地。深呼吸。

荣锋渐渐放慢了脚步。

似乎察觉到什么。

又似乎是，也有什么话想说。

秦霜星心想，这次可不能被你抢先了。

于是秦霜星眼疾手快。

唰。

一下子拉住他的手。

“……”荣锋浑身一震。

挺拔的身躯僵了下，侧过头来，惊讶地看着他。

秦霜星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

此时此刻，自己根本没有勇气抬头，跟荣锋对视。

手指在发抖，心尖尖也跟着颤。

秦霜星埋着脑袋，视线触及他抓着学长的那只手。

——荣锋没有推开他。

或许、或许他猜对了？

“学长，我……”秦霜星用力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想要诉诸于口。

荣锋却忽然握紧他的手，扭过头，闷头继续往前走。

秦霜星愣了下。

“我也喜欢你。”荣锋很认真地说，很快又将视线移向别处，低声，“吃不吃柿子？”

秦霜星：“？”

怎、怎么突然就“也”了？！

虽然……虽然好像……也没错？

秦霜星茫然：“吃……”

荣锋伸手就要把那一袋柿子递给他，秦霜星不解，又不好意思问。愣愣地接过。

可是手还被他牵着。

“……”秦霜星茫然地拎着柿子，被他牵着，继续往前走。

走了两步，荣锋又猛地顿住。

“不对……”荣锋似乎十分苦恼，扭过头，看了看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不行，现在没手。”

秦霜星：“……？”

荣锋站在原地，仰头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道：“你等等，你让我缓缓……”

秦霜星这才反应过来——他好像是在紧张？

又或者……激动？

听到他的告白，太激动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连脑子都不会转了。

所以总之，先回应了再说。

先告诉他“我也喜欢你”再说。

——咚！

秦霜星感觉自己的脑壳也好像被敲了一下。敲得他晕乎乎，灵魂都跟着颤了下。

“我们找个地方坐会儿吧……”秦霜星小声，红了脸。

“好。”荣锋冷静了两秒钟，牵着他的手，把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秦霜星措不及防被他拉近，感觉到他身上温暖强壮的气息。

无法言说的喜悦感涌上心头。秦霜星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在冒烟了，脸也红透熟透。像个煮熟的大虾一样想把脚指头蜷缩起来。

“其实我也有点事，想跟你说……”荣锋轻声。

声线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低哑。

“嗯？什么呀？”秦霜星仰起脸。

发现他仍然不敢看自己。

因为一直扭过头看旁边，所以反而把红透了的脸颊，耳朵根，明晃晃地暴露在对方眼前。

……笨笨的。

笨拙又可爱。

好像第一次掏蜂蜜吃的大狗熊。

秦霜星忽然觉得荣锋真的可爱极了。

明明眼前的人，比他高那么多，还比他大，是他的学长。

但在这种事情上却跟他一样害羞。

跟他一样不知所措。又害羞又激动。

好可爱。真的好可爱。

秦霜星心里涌起一股热意。让他忍不住想要靠得更近。想和对方更亲近。

——但是，会不会太快？

他们认识才一个月……

秦霜星努力压制住了心里冒起的小火花。

低着头，安安静静地任由对方牵着。来到一处石头凳子上。

四下僻静无人，周围正好有一排高大的香樟树，可以遮挡住路人的视线。

秦霜星忍不住猜想荣锋想对自己说什么。

很快，荣锋就给了他答案。

“其实，三年前我们就见过……”

随着荣锋低哑的、微微发抖的声音，往事徐徐铺展开。

秦霜星看到了无数张照片。

从最开始肥胖臃肿的、连镜头都不敢看的自卑少年，一点点变化，逐渐变成眼前熟悉的模样。

蟑螂振翅碰撞鼓膜的声音仿佛响在耳畔。

绝境里的无助与救赎，那道从裂缝里照进来，拯救了人生的光……

秦霜星未曾设想荣锋会对他说这些。

他呆呆地看着荣锋。荣锋说到最后解脱般地长呼出一口气。

“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但是……”

我怕我配不上你。

我怕我已经拼尽全力变成了我能够成为的最好的样子，却仍然配不上你。

那一天，秦霜星回高中演讲。荣锋好不容易重新见到久违的他。

他看到秦霜星站在台上，万众瞩目。那么优秀那么出众，未来的人生充满希望，眼睛里永远有光。

秦霜星那么好。

他怕自己已经变成了最好的模样，却仍然无法与之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