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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兔糖(101)

沈含烟唇舌动得太快,以至于季童连那是一个音节还是两个音节都不十分确定。

沈含烟沉默的走在前面,她跟在沈含烟身后像条小尾巴:“沈含烟,你刚才说什么?”

沈含烟的答案与今早如出一辙:“自己想。”

季童撇撇嘴,又问:“我们今晚住哪?还是你宿舍?”

沈含烟简练的说:“回家。”

季童呆了呆:“不是被封了么?”

“不是说季家。”沈含烟说:“是说我们俩的家。”

******

沈含烟把季童带回了一间小房子。

客厅和餐厅模糊的融成一片,一个开放式厨房,还有一个小小的卧室和一个小小的卫生间,加起来还没以前季家的厕所大。

季童看了看,又看了看。

沈含烟瞥她一眼:“嫌小?”

季童拼命摇头,笑着指着客厅茶几上的一块盖帘问:“那是你买的?”

沈含烟:“嗯。”

季童换了拖鞋就跑进去,对着茶几上的盖帘笑个不停:“沈含烟,我喜欢这房子。”

沈含烟也不知怎么一块超市十多块钱买的盖帘让她那么高兴。

她洗了手,脱了外套系上围裙,站到开放式厨房里:“过来。”

季童溜到她身边。

沈含烟:“我教你做饭。”季童这才看到,沈含烟手边的流理台上,放着几个透明的小塑料袋,里面装着蒜苗,豆腐,鸡蛋,和一块猪肉。

沈含烟今天真是办了不少事。

租了房子,做了打扫,还买了菜。

她边在水龙头下洗菜边问季童:“愿意学么?”

季童赶紧点头。

沈含烟忽然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季童乖了,从季唯民,到学校老师。

因为季童相较于同龄孩子,对自己所处的局势有种超乎寻常的准确判断。

比如上课她总是静静看漫画,从不扰乱课堂秩序。

比如无论她如何一个人孤零零待在曾经的大房子里,季唯民每次离开,她也没闹过缠过。

这会儿也是一样,季童好像很快明白了以后需要自己做饭的处境,很认真的站在水槽边,专心的看沈含烟怎么洗菜。

沈含烟把洗干净的蒜苗递给她:“我教你怎么择。”

季童很顺从的接过:“好。”

沈含烟说完以后,她就老老实实蹲在垃圾桶边开始择蒜苗。

沈含烟切着猪肉丝,看了那小小背影一眼:“明天我去买个小板凳。”

季童还是乖乖回答:“好。”

给灶点火,打开抽油烟机,沈含烟边做边给她讲解步骤:“锅里倒油烧热,放葱姜丝,然后放肉丝,加盐、糖、生抽。”她分别示范给季童看,精确到一勺的几分之几,丝毫没有中餐食谱里常见的“适量”、“少许”。

季童在心里嘀咕:真的是AI啊。

不过对她这个初学者很友好。

沈含烟继续:“肉丝炒到变色,大概是这样的颜色,再加蒜苗,炒到变软,就行了。”

她出锅装盘关火,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季童都看得愣了愣,觉得沈含烟这个变态对时间的珍惜简直深入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沈含烟:“会了么?”

季童小声:“眼睛会了,手会了没还不知道。”

沈含烟:“第一天把步骤记住就行,我教你下一道。”

今晚的菜很简单,蒜苗炒肉,滑蛋豆腐。

季童小口小口,吃得很安静。

沈含烟瞥她一眼。

季童:“喔我在想做菜的步骤。”

沈含烟:“吃得惯么?”

季童咧嘴一笑:“你做菜比阿姨好吃多了。”

吃完饭沈含烟收了碗碟:“过来,教你洗碗。”

季童:“洗碗我会啊。”

沈含烟:“教你怎么省水省时省洗洁精。”

季童愣了愣。

她这才意识到以前的自己在沈含烟眼里有多白痴,她怎么会天真到以为坐个地铁,就能挤进沈含烟所在的那个世界?

她红着脸站在一旁,可沈含烟洗碗洗得很淡定,扭头问她:“会了么?”

因为做了饭又洗了碗,时间匆匆忙忙,沈含烟平时很利落的马尾一缕碎发掉下来,垂在她脸边,让她冷冰冰的脸看起来似乎温柔了点。

季童点头:“会了。”

沈含烟观察得没错,她是一个十分会清楚认识到自己所处局势的人。

如果同龄人突遭这样重大的人生变故,一定还在震惊、彷徨或哀叹为什么倒霉的是自己,但她已经坦然的接受了这一切。

并充分认识到,沈含烟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给她打样,让她意识到就是从今天开始,她的人生彻底不一样了。

季童发现她内心深处的某一个角落,并不抗拒这样的改变:

第一,她和沈含烟住在一起了;

第二,季唯民从此以后,是不是就不是季总,而是季唯民了?

******

洗完碗沈含烟简练的宣布:“从明天起不会这么晚吃晚饭了,我做好给你带去。另外,周日不上晚自习的那天你做晚饭。”

季童乖顺的点头:“好。”

沈含烟:“还有每天的早饭,也是你做。”

季童还是点头:“好。”

沈含烟忍无可忍的问了句:“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你做?”

季童咧嘴一笑:“因为我也可以照顾你啊,沈含烟。”

第49章

沈含烟一愣。

她显然没想到季童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我不需要你照顾。”沈含烟说:“但你要学会照顾你自己。”

季童呆呆看着沈含烟。

然后,在季唯民出事以后,沈含烟第一次看到季童红了眼眶。

不过季童没哭,只是那样带点倔的看着沈含烟,咬着唇,小巧的腮帮子微微鼓起来。

沈含烟垂眸看了一眼,小小的手也紧捏成拳,紧贴在校服的裤缝边。

沈含烟:“有什么话就说。”

“可我……”季童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带着点哭腔,调整了下才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可我有你啊。”

沈含烟看了她一眼:“你以前也有季唯民。”

季童又愣了愣。

然后她才明白过来沈含烟是什么意思,垂头丧气的不说话了。

一只手凉凉的,温柔落在她头顶:“季童我是说,我们都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会遇到什么,一个很残酷的真相是,所有事发展到最后,只有你自己是最靠得住的。”

接着那只手把她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过,你现在有我。”

也许沈含烟深谙肢体接触能带给人最原始抚慰的道理,总之季童发现,沈含烟现在一点也不排斥跟她拥抱了。

她并不愿去想这些拥抱是否带有同情等意味。

她只是紧紧的拥抱沈含烟,正如沈含烟紧紧的拥抱她一样。她把头搁在沈含烟的肩头,听沈含烟问她:“想哭么?”

季童把头在沈含烟肩上蹭了两蹭:“不想。”

她是真的没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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