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含烟就也要了杯黑咖,还要了一份法式吐司。
等着的时间里,沈含烟的第二句话是:“你说我们是不是孽缘?”
季童呆呆的问:“你是不是跟踪我?”
让她相信她和沈含烟真是在摩洛哥偶遇?拜托她是快二十三岁又不是快三岁。
沈含烟:“我跟踪你干嘛?我是知道你来摩洛哥参赛,但我怎么会知道你在哪家酒店?”
季童呆呆的想:对哦,酒店是主办方统一订的,她身边谁都不知道,小米不知道,季唯民也不知道。
季童:“那你在这干嘛?”
沈含烟随手指了一下咖啡厅门口的海报,又用那种鄙视季童智商的眼神看了季童一眼。
季童一看——哦第五届WCF世界有机化学论坛啊,她刚才心烦意乱的晃进咖啡厅,那么大一张海报她愣是没看见。
难道她和沈含烟真是偶遇?真是孽缘?有没有这么巧的事?
这时侍者把咖啡端上来了,对沈含烟用法语叽里咕噜说了句什么。季童知道法语是这里的官方语言之一,她刚才跟侍者说英语,侍者才对她切换成英语的。
她没想到还能听到沈含烟说法语,用那么清冷的声音卷着一点点舌头说“Merci”,好苏啊。
侍者走了以后,沈含烟告诉季童:“他说吐司还要等一会。”
季童呆呆的点头,看着沈含烟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很微妙的皱眉。
沈含烟还是喝不惯咖啡啊。
这个微妙的动作也让季童相信了,眼前这人真是沈含烟,而不是什么人戴上沈含烟的面具,或者什么妖精幻化成沈含烟的样子,因为其他人学不出沈含烟这么微妙的皱眉。
季童默默拿起旁边的奶壶,往沈含烟的咖啡杯里倒去。
沈含烟又喝了一口,那微妙皱眉的动作消失了。
她问季童:“你怎么不加奶呢?”
季童呆呆的:“哦。”
又开始往自己咖啡杯里加奶。
她想:如果两人真是偶遇的话,沈含烟为什么这么淡定?可沈含烟就是她所认识最冷静而理智的人,就算一座火山在沈含烟面前喷发,她觉得沈含烟都不会皱一下眉的。
要是沈含烟惊讶了,那才像浮夸的演技。
而且如果沈含烟真是跟踪她的话,为什么昨晚沈含烟不出现呢?昨晚才是她最重要的的概念阐述时间,无论沈含烟是想鼓励她还是影响她,都该昨晚出现啊?
季童心里的天平,开始逐渐向她和沈含烟真是偶遇那一边倾斜了。
这时侍者把法式吐司端上来了。
沈含烟看了一眼:“这么大一份。”她问季童:“一起吃?”
哦对,沈含烟讨厌浪费时间,也讨厌浪费食物。
季童又呆呆的点头:“好。”
两人拿起各自的刀叉,划在大大的白瓷盘子里嘎吱嘎吱,季童觉得自己的手有点抖,她的刀叉总跟沈含烟的刀叉打架。
沈含烟就直接切了块吐司放到她盘子里。
看着她吃得小兔子一样腮帮子鼓起来,沈含烟的眼睛好像弯了弯,不过那一定是她的错觉。
因为沈含烟问她的声音很清冷:“好吃么?”
季童点头:“好吃,甜甜的。”
沈含烟用刀叉扒拉了一下吐司:“怎么做的这是?”她问季童:“你吃得出来么?”
季童用舌尖舔了一下上牙膛,仔细回味了一下:“加了蛋,奶,黄油,煎好后撒了枫糖浆,糖粉和肉桂粉,好像还有磨碎的巴旦木和山核桃。”
沈含烟吃了一口:“嗯,对。”
这时盘子里的吐司已经被她和沈含烟分完了,沈含烟把嘴里最后一口吐司咽下去以后,放下刀叉后站起来就走了。
季童对着盘子里残存的一点枫糖浆一阵发愣。
……沈含烟就这样走了?
她觉得这事实在太魔幻了,她和沈含烟在摩洛哥街头的一家酒店偶遇,探讨了一番法式吐司的做法,然后沈含烟就这样走了?
季童觉得这事魔幻到,她连胃都忘了痛了。
******
季童一整天都缩在酒店房间里。
刚才她从咖啡厅出来,去前台要了一份化学论坛的折页。于是她知道了,沈含烟上午会做一个简短的发言,下午会听各国青年化学家发言,然后是一个简单的晚宴。
难怪沈含烟今天一身西装那么A,穿着平底乐福鞋也显得腰细腿长,早上她从咖啡厅走出去的时候,里面坐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都在看她背影,其中当然也包括猥琐的季童。
季童恨不得把她一直发疼的眼球摘下来,直接黏沈含烟身上。
这会儿她像个虾米一样蜷在床上,不停滚来滚去,就是因为不敢踏出房间一步。
她知道如果出去的话,她一定忍不住跑到就在酒店会议厅举办的论坛,看看一身西装站在台上发言的沈含烟有多A,坐在台下一脸严肃的样子又有多A。
啊为什么她叫季童不叫“季学术”呢。
其实季童心里是很感谢这次偶遇的,因为这让她一整天都想着沈含烟,本来预计中无比难熬的一天,竟就这样飞快的过去了。
晚宴前教授来敲季童的门:“Carey,准备好了么?”
季童捏着刚涂完的口红去开门,教授惊艳了一下:“很漂亮,Carey。”
季童穿了条经典的黑色小礼裙,没有肩带,粉白的肩膀露出来。她是那种肉包骨的身材,肩膀不似沈含烟是锋利而好看的直角,相反透着一股少女的圆润。
所以她不适合太过成熟的礼服,那会有一种小朋友偷穿大人衣服的效果。她的礼裙长度到小腿,裙摆微微有一点蓬,配上黑色高跟鞋,和她眼尾勾出小三角的猫眼眼线,看上去反倒比平时成熟多了。
主办方有安排车来接,季童和教授一起去了会场。
她们到的时候,第二组阐述已经结束了。所有人都聚集在宴会厅,看着LED屏上投出颁奖礼的画面。
季童这一天都忘了胃疼,但现在又开始疼了,面前摆着樱桃鸭肉的冷餐,可她一口都吃不下去,她的眼球也开始疼了。
她时不时抬手揉一揉,生怕结膜又透出她的斑斑心血。
连教授都看出她的异常了:“你很紧张?”
在教授的印象里,季童是个不怎么紧张的孩子,每年期末考,甚至毕设,甚至RID面试,她看上去都不是很有所谓,好像对那些都不怎么在乎。
没想到,季童会为RDA大赛紧张成这个样子。
季童面对着宴会厅开始暗下来的灯光,发现她想错了——其实她最紧张的不是昨晚,而是今夜。
昨晚她紧张于自己的概念阐述能否发挥好,可那时主动权至少还抓在她自己手中。
而今晚,她什么能做的都没有了,只能惶惶等着早已被决定的命运落在她头上。
在颁奖礼正式开始前,季童轻拖着椅子站起来,悄声对教授说:“我去下洗手间。”
她受不了了。
她到现在才切身体会到,沈含烟所说的“不能行差踏错一步”是什么意思。要打破季唯民把公司资产转给其他人的念头,RDA大赛几乎是她能抓住的唯一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