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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兔糖(218)

我是不是可以骄傲的说一句,那是因为我把你教的很好?

有了公司,有了前途,有了杀伐果决的能力,即便我不在了,你也应该能生活得很好了吧。

那么以后,我就可以在天上指着人间的你,对其他魂灵说:‘看,那是我的小女孩。’

她很幸福,即便已经与我无关。”

“2022年7月25日,晴。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天写日记了。

那么童童,我要最后送给你的祝福是:一路坦途,无病无灾。

大概只有我这样的人,才会明白‘无病无灾’是多珍贵的祝福。有时候,我把那些大白兔分给护士,总觉得她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她们一定觉得我是个很不幸的人。

只有我自己在心里悄悄说,我终归是一个幸运的人。

因为在我或许无比短暂而贫瘠的一生中,我遇见了你。

那么,愿我能用所有厄运攒出的好运,为我的女孩许愿,祝福季童:一路坦途,无病无灾。

还有,下辈子还是不要遇见我这样的人了。”

季童浑身颤抖得像一只淋了雨的雏鸟。

她反复摸着那一页日记,一滴眼泪滴在季童的“季”上,让那一小块纸变得皱巴巴的,“季”的那一笔竖勾墨迹被晕开,像个倒映在水里的毛月亮。

那眼泪不是新鲜的,是陈旧的。不是她的,是沈含烟的。

原来那么高冷的沈含烟,也会哭啊,还是为了她。

这是多令人幸福的一件事,而在这样的境况下,又是多令人心酸的一件事。

在我终于知道你爱我的时候,就意味着,我也许将永远的失去你了。

季童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在沈含烟再无人气的空荡荡的屋子里,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哦妈的,她又忘记带纸巾了。

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拉开边几抽屉。

那儿果然还藏着一包婴儿专用纸巾。

沈含烟是算准了她会忍不住偷偷跑到这里来哭么?在沈含烟所谓的“出国”离开后。

沈含烟那么聪明的人,算准了一切,却唯独没有算到,季童也是同样的爱她。

季童默默擦干了眼泪,擤干净了鼻涕,带着日记本锁上了门,然后去把钥匙还给中介。

中介笑着说:“沈小姐这么漂亮又这么有才,年纪轻轻又有钱,现在卖房子又赚了一笔,真是一个幸运的人。”

季童心里猛然一酸。

“沈含烟真是一个幸运的人”——在多久以前她也无数次这么想过。

甚至沈含烟自己也说——“我终归是一个幸运的人”。

可沈含烟幸运吗?沈含烟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用她年轻的生命换来的啊。

季童看着盛夏的阳光,在房产公司外的摩托车后视镜上打出一抹光晕,心想: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沈含烟不要是一个那么“幸运”的人。

她希望沈含烟笨一点,丑一点,穷一点,依赖她多一点。甚至如果世上真有能量守恒这回事,沈含烟需要发生点什么才能破了这重病的厄运,那沈含烟脸上有一块很丑的疤也没关系,沈含烟一只脚是跛的也没关系。

无论在世人眼中如何,沈含烟在她眼中始终纤尘不染,美若天仙。

季童对房产中介笑一笑就走了。

她赶回机场,买了瓶冰水不停敷着眼睛,虽然房产中介看不出她大哭过一场,但沈含烟那么聪明,沈含烟一定能看出来。

她不能让沈含烟看出来,从她找到沈含烟到现在,她一次也没在沈含烟面前哭过。

虽然每个人都以为她是只白兔,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只怎样的野兽,她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强悍得多,她不会哭也不会软弱,如果死神要跟她争夺沈含烟,她就去跟死神争。

坐上飞机后她望着茫茫云海。

“小姐不好意思。”

季童扭头,是一个年轻女人,手里拿着一包糖:“我带女儿坐飞机,她太小了待会儿可能会吵到你,先送你一包糖吧,实在不好意思。”

这时有一只胖胖的小手,从后座伸过来一扯季童的头发,年轻女人慌忙阻止:“宝宝不可以。”

季童回头,看到一个奶乎乎的小女孩,坐在她爸腿上冲季童笑。

季童冲年轻女人笑笑:“没事,小孩嘛。”

她伸手从女人手里拿过糖,女人看到她手背:“怎么磨成这样?我有创可贴。”

季童这才发现,她之前从夹层里拿沈含烟的日记拿得太急,手背都磨破了皮。

她摇摇头:“谢谢不用了,听说让伤口接触空气反而好得快。”

女人点点头,又去给周围的其他旅客发糖。

季童再次扭过头望着舷窗外的云海。

其实不是为了好得快。

她是在想,沈含烟现在有多难受呢?

那么,让她多受点皮肉之苦吧。手磨破皮也好,崴到脚也好,神经性偏头疼也好,只要不影响照顾沈含烟,让她怎么痛都好。

她到底怎么样才可以分担,让她的沈含烟少痛一点。

******

飞机上的那包糖季童没吃,和沈含烟的日记本一起放在包里,坐上了回医院的出租车。

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火锅店串串店肥肠粉店,她的心里很平静。

她并不怕沈含烟再次甩开她跑了。

倒不是她觉得现在沈含烟的身体已经做不到了,而是她很清楚自己的决心——无论沈含烟跑到世界的哪个角落,她走遍每一块砖、翻遍每一粒灰,也会把沈含烟找出来。

季童走进病房,躺在病床上的沈含烟,看起来比她第一次来医院的那天更虚弱。

沈含烟的确在急剧恶化着,看她进来,无比艰难的问:“日记找到了吗?”

季童:“找到了。”

那是沈含烟的心血,字字泣血。

即便沈含烟这么果决理性的人,也终归不忍那些日记在衣柜角落蒙尘。

季童倒感谢生死之际,人类渴慕温情的本能让沈含烟理智的堡垒有了一丝破防,以至于她终于看到了这些日记。

她趴到病床边,轻轻捏起沈含烟的手放在她脸上,那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姿势:“沈含烟,现在我知道你有多爱我了,可我不会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就赶快好起来。”

沈含烟格外费力的、也格外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脸。

季童吸吸鼻子。

她才不会哭呢。

趴了一会儿她爬起来,从包里翻出那包糖,把飞机上被发糖的事讲了一遍。

季童给沈含烟看那糖的外文包装:“居然是塞浦路斯产的,我还从来没吃过呢,沈教授,你也没吃过吧?”

沈含烟眨了两下眼睛。

季童撕开包装扔进自己嘴里,含了一会儿化开后,她双手撑在床沿,俯身对着沈含烟轻轻一吻,糖甜蜜的汁液渡到沈含烟的嘴里,又小心控制着量,小心不要让沈含烟呛到。

她坐回椅子上的时候想:沈含烟,以后都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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