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白兔糖(41)

什么在缓缓流动,什么在静静更迭。

沈含烟的脸色在这样的天空下,变得更柔和了一点,看在季童眼里几乎有种可以被叫做“温柔”的东西。

沈含烟一手勾着牛仔裤绊带,靠在椅背上笑着问她:“怎么不吃呢?不喜欢吗?”

季童摇摇头:“只是我一个人吃,吃得慢。”

她冲沈含烟晃晃手里的糖:“你看,你给我的,我没有给别人。”

她觉得沈含烟今天心情真的很好啊,居然对她伸出冷白的手掌:“连我也不给么?”

居然逗了她一下。

季童把糖纸一撕,飞快的扔进嘴里,浅粉的小嘴嘬着糖,兔子般一下一下的抖动起来:“不给。”

沈含烟短短的笑了一下。

她仍是那种带点懒意的样子,侧头看着季童:“就是很护食的。”

季童把那颗草莓糖用牙齿抵在上颚,草莓甜丝丝的味道就溢满她整个口腔:“什么?”

沈含烟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季童当然不知道沈含烟是在说兔子。

她只是借着窗外的天色,呆呆看着沈含烟纤长的睫毛,挺立的鼻子,连人中那一条浅浅的沟壑都像清浅的小溪。

看似透明的溪水里,可以藏着醉人的酒,也可以藏着致死的毒。

季童在想,沈含烟今天为什么一下子放松了呢?

就因为她带了个同学回家么?

她试探着开口:“你觉得丁央怎么样?”

沈含烟想了想:“看上去人不错。”她说着居然又笑了一下:“我说这话是不是像个讨人厌的家长?”

她好像很喜欢自己显得像个家长。

在明确季童有同龄朋友、她自己可以显得像个家长之前,她在紧张什么,又在躲避什么。

这时季童和沈含烟的两颗心里,还没有能提炼得那么明确,只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如外面很难分清昼夜的天色一般,不尴尬不尬的卡在分界线上,暧昧模糊的流淌。

季童忽然说:“你自己有糖。”

沈含烟:“嗯?”

季童:“你有我给你的大白兔。”她问:“你怎么一直不吃呢?”

沈含烟笑着说:“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爱吃糖。”

季童飞快的接话:“可今天阿姨不是来晚了么?你不是饿了么?”

沈含烟看着她:“好吧。”她把糖从牛仔裤口袋里摸了出来。

因为那颗糖在她包里装了许久,来回来去的摩擦着,糖纸边缘都被磨出了一点毛,上面用黑白线条印出的那只兔子,也隐约模糊起来。

沈含烟双手分握着糖纸两端,轻轻一扭,糖纸就松了。

季童盯着沈含烟纤长的手指。

她在吃糖,所以粉白纤细的喉头一滚一滚。

外面的天色同样透过玻璃洒在了她脸上,在昼与夜长久的撕扯缠斗以后,终于偏向了夜的那一边。

她闻着奶里奶气的气味在沈含烟嘴里炸开来,开口叫她:“沈含烟。”

“你叫我什么?”沈含烟说:“你为什么总是管季唯民叫季唯民,管我叫沈含烟?”

这时门铃响了。

“阿姨来了。”沈含烟说着站起来去开门,季童眼前完整世界的拼图就缺了一块。

沈含烟在门口跟阿姨说了几句什么,就一个人拎着保温饭盒回来了:“阿姨晚上还得看孙子,她就不进来了。”

季童撇撇嘴:“她本来也不用进来。”

沈含烟笑。

果然兔子这种动物不仅护食,还是一种领地意识很强的动物。

她把饭菜从保温饭盒里盛出来:“你刚才叫我,是想说什么?”

季童看着沈含烟给她添饭,饭勺刮在饭碗边缘,又把饭压了两压。

好像大人对正在长身体的小孩都是这样,生怕小孩吃不饱。

“够了。”季童说:“我是想问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在画些什么呢?”

沈含烟把满满一碗饭放在季童面前:“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也可以有。”

季童盯着那洁白的饭粒想:如果秘密不被第二个人所知道的话——

那秘密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

周一季童走进教室的时候,丁央主动跟她打招呼:“早。”

季童一张小巧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好像周日去季童家洗澡这件事,完全是丁央一个人的幻觉。

季童和她的关系,丝毫没有变得亲近起来。

丁央无声的张了张嘴,她想跟季童说点什么,至少让季童能答她一句话,可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许她可以跟季童聊聊沈含烟,她莫名觉得季童会回应这个话题。

可她也不知自己在别扭什么,她并不想提起沈含烟。

这天老周上完课没急着走,抛着个粉笔头在讲台上说:“这个月清洁区轮到我们班打扫了。”

教室里一片哀嚎。

所谓清洁区,就是高三教学楼最顶楼平时没用的两层,高三每个班轮流打扫,一个班负责一个月,每周打扫一次。

老周说:“你们急什么,这次不用打扫,上次两个家长会记过的同学。”

他瞟了秦菲和季童一眼。

“上次我们说好的?记得吧?”老周说:“这个月就你们俩负责了。”

教室里顿时又变做一片欢腾。

丁央悄悄看了季童一眼,季童还是在课桌抽屉里看着她的漫画书,好像这事跟她没关系似的。

到了晚自习前的晚饭时间,丁央看着季童,一个人拿着扫把往楼上走去。

其实她有点惊讶,她还因为季童不会去扫呢,本想着要是季童不去,她就悄悄去帮季童扫了。

可见所有人都觉得季童沉默乖巧,是有迹可循的。

不过丁央却觉得,很多时候季童的乖巧,是因为她对很多事都并不在意。

比如这时丁央也拿了把扫帚悄悄上楼,夕阳从走廊没封口的那一边射进来,橘黄的光线中只有一个雏鸟般的影子,那栗色的头发还是如雏鸟长出的第一层绒毛。

绒毛在夕阳的微风中颤了两颤,丁央的心也跟着颤了两颤。

秦菲果然没有来。

看来秦菲现在虽然忌惮季童,但她跋扈惯了,打扫清洁区这种事她是肯定不屑于做的。

但丁央对秦菲的缺席有点开心。

她拿着扫帚走过去:“我帮你吧。”

季童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没同意,也没拒绝。

丁央并不想让季童觉得她太缠人,拿着扫帚走到了走廊另一端,和季童分扫走廊的两头。

她拿扫帚扫灰,像一下下搅动着投在走廊上的夕阳,在这同一片夕阳中,有季童小巧的身影,和雏鸟绒毛般栗色的长发。

丁央觉得一颗心被塞得满满的,伴着些酸胀。

不知扫了多久,再一抬头的时候,季童的身影却在走廊上消失了。

丁央本来满满的心脏瞬间一空,拎着扫帚走过去。

“季童?”她用很小的声音喊了一声,像怕惊扰什么。

上一篇: 暗瘾[娱乐圈] 下一篇: 本能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