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踟躇，似难以启齿。苏知意一下就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情，颇为歉疚；“啊……对不起……”

好像提到对方伤心事了。

顾西洲连忙说：“没事没事……都过去了，也不是什么不能问的事情。”

苏知意了然, 她握着手机, 垂眸望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黏土小人，想了想又问：“不过生日的话, 礼物会收吗？”

“嗯……你送我的话, 我当然会收的。”顾西洲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高兴点，很是欢快地说, “毕竟人收到礼物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嘛。”

“那就好。”

苏知意弯起眉眼，放缓了声音：“你愿意收就好, 那先这样了, 你要早点睡啦。”

“嗯, 晚安, 苏知意。”

“晚安, 顾西洲。”

两人挂断了电话，顾西洲关掉屋子里的灯，平躺在床上，睁眼望着从窗口照进来的城市灯光，开心得有些睡不着。

她和苏知意现在，算是很要好的朋友了吧。

有言清，有苏知意，真好呢……高中生活很不错。

她的人生，开始渐渐地有了起色。

顾西洲有些睡不着，就想找0820聊天：“我觉得我现在已经过得很好了，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我的身体？”

0820心不在焉，搪塞着她：“这算什么好，等你长大再说吧。”

有朋友了不起吗？和自己喜欢的人青梅竹马了不起嘛！

这样的人生……

她本来也应该会有的。

0820沉默起来，她没有再搭理顾西洲，脑海里不断地翻涌着过往的旧事。

似乎是大二开始那年的深秋，寒风冷冽的夜晚，她将苏知意从图书馆送回宿舍，走到宿舍楼前时，对方开口说：“先别走，在楼下等我一会。”

燕城的天气，十月下旬的时候已经很冷了。

顾西洲穿着一件藏蓝色的牛角扣大衣，站在Omega宿舍的铁门前，有些不明所以：“你一会还要去做什么吗？”

苏知意笑笑，脸颊似乎被冷空气扫红了：“你先等等嘛，等等就知道了。”

顾西洲那时候还是很听她的话，见她这么说，就老实地在楼下等了她好一会。

兴许是五分钟，苏知意从宿舍楼里走出来。

昏暗的夜里，女孩穿着一件雪白的薄羽绒，戴着一顶同色的毛茸茸的帽子，看起来就像个雪团子。

雪团子有着一双很亮的双眸，抱着一个包裹得很严实的大画框，穿过黑暗来到顾西洲面前，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给你，顾西洲。”

“祝你生日快乐。”

顾西洲愣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谢谢……”

她接过包括得很严实的画板，神情茫然：“不过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苏知意笑笑，一张脸红扑扑的：“暑假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乡下支教，我不是统计过大家的身份信息嘛，那时候知道的。”

“总不能你知道我的生日，我却不知道你的生日吧。”

这话似嗔似怨，满是少女的娇俏。

顾西洲心头微颤，抱着画板，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话来。

她唇瓣微颤，最终开口说了两个字：“谢谢。”

那天晚上，顾西洲回到自己在校外租的小房子，拆开层层包装，看到了一副被框在相框里的肖像画。

似乎是一个很晴朗的天气，穿着白衬衫的少女仰头看窗外的天空，只露出半张侧脸，清秀俊雅。

那是她。

给人的感觉太过美好了，那不是她。

顾西洲浅浅地扫了一眼那副画，不想去揣测苏知意是以什么样的心境，去描绘了这么一个不像她的，却又的确是她的人。

她翻过了画框背面，看到了一行俊秀洒脱的鹤书：“祝我亲爱的友人顾西洲，生日快乐。——20XX.10.22。”

这是她们认识的第二年，也是顾西洲第一次收到来自苏知意的生日礼物。

一开始，是友人。第二年，是挚友。到了第三年……

是爱人。

每年的10月22号，是苏知意爱人的生日。

顾西洲总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1022次，她沉睡中的妻子会有反应，此刻她却已恍然大悟。

如果……

如果苏知意在潜意识里，也能感知自己在虚拟世界里的一切。那么在经过“1022”个世界后，她是不是会选择一个自己爱人的生日，作为结束，又或者开始的契机呢？

就像自己每一次来到虚拟世界，都会把自己唤作“0820”一样。

因为0820，是高中开学的第一天，是恶魔苏南风毁掉她人生的开始。与此同时，也是苏知意苏南风这对双胞胎姐妹的生日。

0820，是顾西洲的受难日，却也是她爱人的新生。

是恨，是痛，是绝望，也是爱。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们还真是天生一对的苦命鸳鸯。永远陷落爱与恨，生与死的中央，不得超脱，无法释怀。

0820感到了一股莫大的悲哀，已经陷入睡梦中的小顾西洲，在她情绪的影响下，眼角不受控制地滑下两行泪。

一夜不得好眠，次日清晨醒来，顾西洲只觉得自己做了整晚的噩梦，眼睛都是红红的。

她揉了揉眼睛，天灰蒙蒙的时候下楼跑了一圈，带着早餐回来，换了衣服，坐在餐桌旁吃早饭。

顾净揉着乱糟糟的头发从房间里出来，看到顾西洲在吃早饭，一双眼红成了兔子。

昨晚上顾净回到房间，并没有很快睡着。

她们家是老房子，隔音不好，顾净贴着墙，断断续续地听到女儿在跟一个女孩子打电话。

这崽子语气还挺温柔的，完全就不是平常的状态。羞答答地，感觉在搞对象。

顾净想到她那么晚回家，说不定就是和女孩子约会，最后还让别人家长送回来。

哎，心情有点复杂，自己家的猪都会拱白菜了。明明不久前，她还是小小一只。

顾净心情很微妙，昨夜里辗转反侧，想着过世的妻子，想起顾西洲小时候的事，不知道怎么有些睡不着。

高兴，又不是很高兴。

结果好家伙，早上起来一看，自己女儿眼睛都肿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哭的。

所以昨晚她和她的小对象说了啥伤心事，为什么哭成这样？

难道是对方家长发现了，要让她们分手吗？

顾净很不得劲，拉开椅子在主位上坐下，拿着红豆包咬了一口，拧着眉头开口：“西洲……”

顾西洲一手拿着红豆包，一手划拉着手机屏幕，给苏知意回消息，头也没抬：“嗯？”

顾净犹犹豫豫地开口：“你是不是失恋了？”

顾西洲“咻”地一下抬头，看向顾净，神情震惊：“哈？”

这是什么问话，她们母女俩之间的话题为什么会跳跃成这样。

通常来说不是“你是不是早恋了吗？”

顾净见女儿这幅模样，知道是自己想多了，战术性地轻咳一声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一个alpha，不要想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