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则是完全没有头绪的听她讲。
过了会,我挑了个最简单的问题:“他多大岁数了?”
叶青想了想,谨慎地说:“快三十了?很年轻吧。”
我想叶青理科是不好。快三十岁了,还说年轻?我感觉三十岁的人,都已经在世界上活得够久的样子啊!但钱唐还真不像,他太……一时也找不到形容词。
“他结婚了吗?”
叶青想了想,只是露出个古怪的表情:“应该没有,有的话,也不知道,他一直很低调的。呐,如果结婚,钱先生眼界应该高得很吧。”
眼界高,不如说看钱唐那样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灯。
叶青看我一眼,有点意味深长:“肯定是的。拍戏时我们几个演员都在猜,也不知道钱先生以后娶什么样的。听说现在一个投资方的老板女儿狂追他。”
凭我的智商,怎么能听不出叶青话里有话?但我没吭声,真心挺烦这种话里有话的调调,又不是做阅读理解。
我还记得钱唐那天承诺说以后等我结婚,他要送我什么嫁妆。哼哼,我是不指望钱唐的嫁妆。但我一直猜测那天钱唐极度失态,其实就是因为他被人甩了!他也被人甩过,在我面前牛什么啊!想到这,我就很有点小开心。何况钱唐好像真的有点名气,我居然又能掌握这种名人不为人知的把柄!这秘密我可得死死憋着。
于是我憋着这秘密,一直憋到第二次大考完发完成绩。等搞完那乱七八糟的元旦班会,第二天就元旦,可以放两天假。
各科老师布置完作业,都顺口开着万年无聊的冷笑话:“作业明年交也可以。”只有语文老师说什么新符旧府的鬼话,不去理他。新年气氛很足够,全班同学都呵呵呵笑着。
我觉得自己的同学很厉害,他们都可以好好学习,喜气洋洋地回家。外面是已经是阴沉了一星期的天气,每次抬头望天空,云彩都在很吃力的移动。而天气预报昨天就嚷嚷要下雪,直到今天下午,才纷纷扬扬地落雪。全城瞬间就白了,不得不说还挺有新年气氛的。
公交车上起了层白雾,路上行人也匆匆,似乎都装满咕噜咕噜的幸福味道。
好像只有我一个人非常非常不开心。
跨年夜,我爸外地的会议还没开完,但他特意飞回家陪我和我妈吃饭。
桌上的菜蛮好吃,我最喜欢的大鱼大肉,挺好的。但说到吃饭气氛也就一般般了。我惯例地向他们汇报了自己的考试成绩,我妈关心了下我的身体,我爸问我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我早就想好了。“……我想要辆山地车,以后能骑自行车上学。”
我爸听了后评价:“又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但看他神色,大概是答应了。
吃完饭,妈妈老早就先行回到卧室休息。我依旧慢吞吞地拨着碗里的米饭和海参,很希望自己也能有我妈这份幸运,可以独自回到自己房间。
“李春风,待会你和我去路口,给你哥烧东西。”我爸放下筷子对我说。
外面的天已经漆黑,外面依旧下雪。雪花映着路灯,不太干净的飘下来,北风一吹,巨冷。
我围上围巾,再将连帽衫的帽子戴上,默默地提着袋子,跟着我爸走到了十字路口。
这是已经进行十六年的漫长告别模式。红色的塑料袋里是黄色的纸钱,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都是要烧给我哥的,我们来的十字路口已经有其他人烧过纸了,黑色的灰质映着白雪,看上去特别特别的讨厌和不吉利。
我爸亲自用打火机点火,他挺高的人,一直蹲在路口注视着那些祭物完全烧干净才站起来。最后才将一沓纸钱递给我:“李春风,到你了。有什么想跟你哥说的,想让你哥在天上照顾你的,都可以说。”
我摘下手套,将那叠粗糙纸钱接过来,重新点燃。
哥,爸爸妈妈都一直没有忘记你。我心里对哥哥说。至于我,嗯,我其实对你无话可说。如果一定要讲,那就是挺讨厌从未谋面的哥哥你。如果你没有挂掉就好了。你走了以后,作为备胎的我,在这个世界上活得有点不太开心啊妈蛋。
烧完纸的老爸,神情有些轻松了。他和我并排走着:“这次考试,你比上次的排名有了三名的进步。”
我先愣了下,说实话我自己都没记得自己的年级排名。
我爸接着说:“上次家长会,老师还在班里夸你理科不错。但你的文科也需要加紧努力——”
我没吭声。说实话,每次跟装和蔼状的我爸谈论我自己的事情,不管他说什么都特别让我不自在,就跟一个母猩猩朝你跳舞一样。于是我随口“嗯嗯”地应着,希望换个别的话题。正在这时,我突然看到前面有人牵着一条巨大的狗,晃晃悠悠地从我们身边溜过去。
“有狗!爸爸,你看看,应该是黄毛!挺逗的!”
我爸看都没看:“期末考试再加油。寒假你要是想特别补习语文,就跟我说。全市最好的老师,爸爸也能给你找过来——”
“知道了……”
这时候,前面的道路口又走过来一个人,居然牵着跟麻雀似的小狗,还没刚才大狗的尾巴大,在寒风里哆哆嗦嗦地跑。
“有狗!爸爸,你看那条小的——”我兴高采烈地说,但回头时却忍不住退后一步。
昏黄路灯下,我爸满脸怒色。高举着右手——明显进攻的姿态,仿佛极想抽我一巴掌,此刻正用全身的力量忍耐,慢慢地收回手。
而我只觉得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下意识摆出防御姿态。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我爸冷冷道,“什么猫猫狗狗的?跟你有关系吗?你以后想养畜生,自己工作在自己家养!你妈身体不好,你还想让她为你操多少心?”
“……对不起。”
我爸眯着眼睛瞪我,然后,他眼里的光亮慢慢暗下去。随后的态度就像冷藏室里没放盐的剩饺子。
“算了。”我爸很讽刺地说,“我还指望什么。”
唯一的好事,就是剩下的路上终于安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章 10.1.1
快到院门口的时候,我跟我爸说想在大街上看别人放烟火。我爸这时候已经恢复了常态,他嘱咐我看完就早点回家,接着又头也不回的走了。离零点其实还一个多小时,街上已经有人放爆竹,噼里啪啦很热闹。我安静坐在马路牙子上,感觉那声音特容易把脑子塞满。
天气特冷,脑子特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流的已经不是鼻涕,而是姑奶奶我热乎乎又宝贵的脑浆。大衣口袋里的纸巾已经快用完了,我活动下麻木的腿站起身,怏然地准备回家。
正在这时,一辆挺长的车停到我前面。车门升起,一对男女勾勾搭搭着从里面走出来。
女人穿着丝袜和短裙,上身是套亮晶晶像宠物狗一样的黑皮草。那男的估计已经喝醉了,站都不稳,一只手扶着车屁股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