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就把他推下去了。
是她推的。
他最后看向他的眼神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只有失望和冷漠。
那片烂尾楼凌乱复杂,留不下任何证据,连一个完整的脚印都提取不出来。
“你们是什么关系?”
“邻居,情侣。”
“为什么去那里?”
“约会。”
“为什么选择去那里约会?”
“看日出。”
“通讯记录显示他多次打电话给你,你没有接。”
“没听见。”
“给你发的消息是什么意思?你们吵架了?为什么?”
“没什么,异地恋。”
……
*
拨到第十七次的时候,季淮初终于注意到了手机,他瞥了一眼未接来电,倏忽站了起来,起身往外走去。
沈助理也没反应过来,只好吩咐暂停一下,大家休息片刻。
她走出去,站在离季总不远的地方等吩咐。
季淮初一整天都心绪不宁,这会儿几乎达到顶峰,他按捺下不安,轻声问她:“怎么了?”
电话里祁免免语调轻松,像是只是闲来无事的恶作剧:“没事啊,想你了,老公,哥哥,亲爱的……”
她换着称呼叫他。
季淮初却并没有觉得开心,反而品尝一点苦涩,他再次问了句:“祁免免,你到底怎么了?”
祁免免终于不装了,安静地叹了一口气:“我在医院,去看心理医生,她觉得我人格不健全,有明显的反社会倾向,她一直很想和我父母聊聊,我拒绝了,她现在想和你聊聊,你愿不愿意?”
季淮初很快就赶到了,隔着很远的距离,就看到她,她只是安静坐在那儿,却好像是视觉的焦点。
大约是因为和周围格格不入。
他像是那个52赫兹频率的鲸鱼,孤独地鸣叫着,找不到同类。
他也不是那个同类,他只是被他吸引的过客,注定只能给与短暂的陪伴,却妄图是永久。
季淮初走过去,蹲下身和她视线平齐,祁免免抱住了他,吻向他的唇:“我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
“这会儿倒是体贴了,打了十几通电话的时候怎么不说?”他的语气里并没有责怪,眼神盯着她,像是要看穿她。
“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
这种无聊的问题他并不想回答,但他更意外她会问出这么无聊的问题。
“工作重要。”
祁免免思考片刻:“但你还是来了。”
季淮初轻哼了句:“那你还问?”
“你特别喜欢我。”她强调。
季淮初不想回答,半拖半抱地把她拎了起来:“几楼?”
徐医生等了很久了,那是个有些年轻的女性,看起来文弱异常,季淮初甚至怀疑她是否能和祁免免正常对话。
“季先生,我很早就想见见你了。”徐医生和他打招呼,伸手请他坐下,顺便让助理请祁免免出去喝杯茶。
咨询室里只剩下季淮初和徐医生,徐医生看了季淮初几眼,然后笑了:“你看起来对我很不信任。”
季淮初意识到自己失礼,垂眸道:“抱歉,只是祁免免有些特殊,我觉得你可能……过于温和了些。”
徐医生忍不住笑起来,回答了他的疑问:“那你可能多虑了,她这个类型的人格障碍患者,是很难意识到自己有问题的,所以很难通过认知治疗技术改变,但她是主动来寻求帮助的,这很难得。”
“我能冒昧问一句,她第一次来看诊是什么时候吗?”
“五年前的冬天,12月17号。”
他出事的第二天。
*
从医院出来已经很晚了,华灯四起,街上人来人往。
季淮初把车开去郊外,停在坡顶,往前半步就是断崖。
他熄了火,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又去解她的。
“怎么了?”她对很多人都抱有敌意和警惕心,唯独对他似乎格外的依赖和信任,好像开车带她去哪儿都可以,这会儿才想起问他做什么。
他把她拖过来抱在身上,让她跨坐在他腿上,揽着她的腰,从下往上看她:“我们好像从来没能好好聊一聊,今天坦诚布公一次,好不好?”
祁免免柔若无骨地趴在他胸口,牙齿一下一下啮咬他的脖子,手也钻进衣服里去,懒洋洋说:“你问。”
季淮初捉住她的手:“不想回答可以直说,不用这样。”
祁免免笑了笑:“没有,我只是单纯……好色。你这样抱我,我很难专心干别的。”
季淮初深呼吸了一下,把座椅往后调了调,扯开衣领,点点下巴:“行,那你色完了我们再谈。”
祁免免神色淡了下来,眯着眼靠在他胸前,语气也淡淡的:“我对着木头色不起来,你也不用这样,我没想逃避,你要问就问。”
“木头?”季淮初冷笑一声,忽然拿过她的手卡在他脖子上,“你其实没尽过兴吧!从第一次我就发现了,你有点凌虐欲。”
祁免免垂眸,缓缓收紧手指,季淮初因为窒息而露出痛苦的神色。
她本该无动于衷的。
她本该兴奋的。
但她竟也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酸楚,她手指有细微的颤抖,最后骤然松了力。
她摇摇头:“我没有特殊的癖好,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应对喜欢。”
她对着他扯了扯唇角,看不出是哭还是笑:“哥哥,或许你不信,但我很喜欢你。”
季淮初抱紧她,闭了闭眼,许久才说:“我信。”
“我这种谎话连篇的,你也信,真是笨啊!”她呢喃。
季淮初“嗯”了声:“我可能上辈子欠你。”
第13章
这夜里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厚重的云层压在头顶,邻近夜半的时候甚至下起了雨。
祁免免蹲在车头抽烟,看到他跟出来,度一口给他,看他皱起眉头,偏着头笑起来。
“不许抽烟。”季淮初伸手去拿她的烟。
祁免免挣扎了一下,他深知她的秉性,抗拒一切管控,所以从不触碰她底线,但今天他没让步,困住她的手腕,夺了过来,咬在自己齿间。
祁免免并没有烟瘾,只是人在空虚的时候总想宣泄些什么,而她又很容易感觉到空虚。
她又拿掉他的烟:“那你也不许抽。”
季淮初点点头,揿灭了烟:“你不抽我就不抽。”
祁免免按着他的肩膀接吻,像是永远也无法餍足一样,要亲到无法喘息才结束。
“你都不问问医生跟我说了什么?”接吻的间隙,她的额头搭在他的肩膀,唇瓣若有似无地在他脖颈流连,他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看着若无其事,但总觉得仿佛在进行告别前最后的晚餐。
那丰盛而甜美的食物突然就像是淬了毒,哪怕他现在硬得像是要断掉了,却连她的手都不想碰。
痛苦和欲望交织着,变得复杂难言。
徐医生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儿,祁免免第一次约见的其实是她的老师,那天老师不在,她有些拘谨地请她进去,象征性地了解一点基本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