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你好(12)
他态度没有任何改变地笑着转身,“维尔少爷,是否要喝些东西,咖啡,水,还是加热的牛奶?”
“你叫什么名字?”
身后那个男人突然懒惰地问,东非没有一点犹豫就回身,终于露出一个超出微笑范围的灿烂笑容,“我是东非,少爷。”
如果没有意外,我将一生服侍你。
悬浮车最终停在圣玻里封闭安全的顶端建筑,自动输入通道连接住车门,前方是城堡的大门。
维尔睡得昏天暗地,根本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东非下了车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弯身将他抱出来。温热的身体烙烫在怀里,他跨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堡内。
他做了所有侍者能做的一切,给维尔换上干净的睡衣,将他抱上床盖上被子。最后他做了一个侍者不应该做的事情,低头轻柔地覆上那个人的嘴唇,一个几近不存在的吻。
他只是突然找回了一些被电脑剥夺的记忆,他想起自己为何抛弃了星际军队少校的职位,改头换面跑来做侍者。
维尔一直不曾改变过,就算被人关在笼子里,他还是那只飞翔在一片孤寂黑暗里的苍鹰。
东非想起自己还是一个小兵的时候,维尔已经是机甲师里最强的王牌。他像是所有梦想拥有自己的机甲的士兵一样崇拜着他,红莲火机甲在那个人的操控下几乎天下无敌。
除了红莲火,他再也没看过那种华丽如盛筵的机甲杀戮舞蹈。
东非走到封闭阳台的透明罩墙前,外面是来来去去的飞行船与军用舰艇。它们飞上天空回归宇宙,也许会回来也许会遗落在某一颗星球上。
“如果某一天这面关住你的墙打开了,你一定会没有任何迟疑地跳出去重返天空,因为没有任何人可以绑住你的心。”东非伸手按住那块曾被砸过的透明墙体,他记得那个男人曾经很多次都想打破这面墙。
真想,跟你一起飞翔。再一次亲眼见证红莲火机甲在黑色的太空中燃烧,你浑身沐浴红色的光芒,践踏着敌人的尸骨,血流成河的王者摸样。
你甚至不像真正的军人,你只是一个渴望一直在太空中飞翔下去的任性男人。维尔。
东非拔出那把从陆军大尉手中夺来的激光枪,他双脚合并,啪的一声朝面前的星际航线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耳边依稀响起在军校时与伙伴玩闹的笑声,“军规真不是人玩的,弄丢长官也要自裁,那长官离家出走算不算弄丢?”
弄丢主子的侍者会被解雇或者转手卖掉,弄丢长官的军人必须自裁谢罪。
东非将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他按下扳机,激光束穿透他的脑部。身体垂直跪下,垂下的头颅面对着墙外那面黑色鹰旗。
他刚记起来他只是一个军人,他相信自己下辈子的长官一定还是维尔,那个曾经带领他们反抗联邦贵族领导层的平民英雄。
☆、十四
维尔跑到花园浴室温泉池里泡了一个澡,能享受就享受是他做人的信条,看着那些干净的泉水哗啦啦地从人造瀑布流下来,又旋转着水泡漩涡钻入地底的换水口,他就有种践踏别人的钱的快意。
他仰躺在氤氲如雾的水面上,金色的眼睛像一块凝结的冷冰,就连他的血液也渐渐凝结在这个华丽笼子里。维尔想起没有边际的星空,想起了战争的热火,他又想起云层外那片没有生命的沙漠,干净的沙子每一粒里都住着一个死人的灵魂,这是三层里流传甚广的神话故事。
那个救他的人从头到尾都不曾告诉自己,他的名字。他们那群人只有机械感十足的编号,像是一件出自工厂的产品,打上了B15,B55,B106。
他想起他们曾经穿着老旧防辐射服,坐在三层的城墙上看低沉的阴暗天空,那才是这个星球上的真实天空,再也看不到星星,只有阴郁被污染的云霭及变异种的乌鸦。有时也会看到星星的残骸落入沙漠深处,像传说中的流星。
我们最终会死在这里。那个人说。
我带你上天,我带你去看真正的星空,真正的流星群。他对那个人说。
然后那个人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在半透明的护罩后面若隐若现,像极了他胸腔里装着的那片星空。
那些出自残破古书里的故事是不是真的,放弃了自己的国家只为了得到爱人一个笑容。他只知道,他愿意为了这个笑容将那个人装到他的星空里。然后对那个人说,我是注定要死在星空中的男人,而你可以死在我怀里。
维尔伸出双手捂住苍白的脸,他发现自己眼里那些凝结成块的东西被回忆融化开,化作柔软的刀子割裂眼球。温热的液体像极了血管爆裂开的血水,横流而下。
他搞不清楚自己满脸是水还是眼泪,只是深深地沉入浴池里,很久都不见上来。金色的头发如纤细的变异水藻在水面扭曲如舞,就像这个同样扭曲的笼子。
“星际航道Z167贵宾通道将在一分钟后打开,请回归的军舰进入·星际中转站。”优美的电脑合成女音连接上飞行船的通讯屏幕,对飞行船上的导航员说。
飞行船很快从大气层上的中转站进入星际航线,圣玻里的最顶层停机仓库精准地打开顶罩。一列守护星际航线的宪兵身穿白色军服,有序地进入Z167航道打开的入口处,第一架停下的飞行船很快打开舱门,梯形通道自动接驳舱门。
宪兵排成两列对,抬头挺胸地目视前方。先从舱门下来的是两个穿着黑色的星际军服的士兵,他们站到门口双手背后,神情淡然。
“行礼。”
所有士兵恭敬而有力地两腿合并,啪一声举手向下来的领导行礼。身穿着黑色星际军官制服,长相阴柔的男人没有表情地走下飞行船。
他将头上的军帽摘下来,一头纯正的红色头发飞扬而出。有人立刻接过他手里的帽子,接着退后两步跟在红发男人身后。
“他怎么样了?”红头发的男人也就是圣玻里的现任领导者,雅克-西莫问身边一个穿着白色蓝边制服的男人。
“维尔少爷回来了。”低眉顺眼的侍者回答。
“马上回去,备车。”雅克大步往大门走去,最终你也只能回到这里,维尔。
“喂,你刚才在念什么呢?”维尔蹲在一个笼子外,他伸出双手抓住笼条,笑得像个爱玩具的大孩子。
那个来自M星的女精灵缩在笼子里,里面放满了从冰库里拿出来的食用花朵。她美丽而脆弱像某种蝶类,在茧中蜕变诞生,最后又死在华丽的飞翔里。
维尔知道M星人有翅膀,那种透明的有花纹轨迹的翅膀。他们不用借助任何工具就可以飞上天空,可一阵风就可以将他们刮下来,真可爱不是吗。
这只无翅的M星精灵还太小,到M星年的十八岁他们才会完成最后一次蜕变,变成真正能飞翔的精灵。
女精灵稚嫩地躲在花朵里,她小心地看着维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