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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命(11)

鱼泽芝恰好站在医院的牌匾前,站得规规矩矩,端正又安静,像是一只孤魂野鬼。且不说她还披着长衫,身上又只有红白两色,乍一看还挺瘆人。

停好车,邬引玉提着东西走至门口,冲着那身影喊:“鱼老板。”

鱼泽芝扭头,目光一垂,落在邬引玉手上,平淡地说:“看来是有备而来,果然是要唤魂?”

“不然我哪犯得着大晚上往外跑呢。”邬引玉把手里沉甸甸的袋子往前一伸,回头朝住院楼指去,“我去和吕三胜要件衣服,麻烦鱼老板先替我拿着。”

“吕三胜没醒。”鱼泽芝说。

“我知道。”邬引玉笑说:“他要是醒了,还用得着唤魂么,我去要他一件衣服,不必让他知道。”

鱼泽芝把东西接了过去,秉持着礼貌的原则,没有翻开看一眼,只是定定目送邬引玉走远。

邬引玉进了住院楼,和问询台的护士打了个照面,今夜值班的恰好是此前见过她的那位。

她模样长得好,一身旗袍又格外引人注目,护士一瞬就记起了她。

护士问道:“是吕三胜的朋友吧,怎么这么晚还要过来。”

“过来看看有没有换洗的衣物需要带走。”邬引玉两眼微弯,那双柳叶眼一笑起来就显得脉脉含情。

护士看得心跳有些快,数秒才啊了一声,说:“你对他真好,你是他……女朋友?”

“不是。”邬引玉笑出一声,“那是世交家的弟弟,我对男性没什么兴趣。”

这话说直白也不算太直白,但说隐晦也谈不上隐晦。

护士一愣,歪身看见电梯门打开,才连忙说:“我给你开了门,一会上去就不用按铃啦。”

邬引玉颔首道谢,慢腾腾走进电梯。

医院里的鬼物不少,电梯门一开,里边拥拥挤挤的全是,但大多是迷惘无措的新鬼,只怀着对人世的挂念,什么恶念也没有。

到了楼层,病区的门果然一拉就开了,用不着按铃。

邬引玉找到了吕三胜的病房,看见有位护工也在里面躺着。她推门进去,那护工陡然一跳,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据说吕三胜此前魂不思归时,也是这位护工在照顾他。被吕家雇佣多年,他多少也知道一些五门的事,也知道吕三胜昏迷不醒的原因。

护工认得邬引玉,站起身鞠了个躬,不敢有半点不尊敬,毕竟自己日后一死,怕还是对方陪着走完最后一程。

邬引玉直接道:“给我拿一件吕三胜的衣服,还有一双鞋。”

吕三胜也就一双鞋在医院,就是来时穿的那一双。

护工嗫嚅道:“那、那我给您装起来?这事能告诉吕老吗。”

邬引玉笑眯眯回答:“不能。”

护工一愣,他两边谁也不敢得罪,只好手忙脚乱把吕三胜的衣服和鞋装好,心惊胆战地拜托道:“那您可得早点把衣服和鞋送回来,否则我、我……”

“不会让你不好交代的。”邬引玉把东西接了过去,转身时簪子上的兰花坠子晃了晃。

邬引玉拿到东西便下了楼,远远就看见鱼泽芝还在原地站着,似乎根本没有动上一动。

那么远,鱼泽芝也不该听得见脚步声,偏偏她回了头,迎上了邬引玉的目光。

邬引玉脚步放缓,飞快回忆鱼家究竟擅长什么。

鱼家啊,自然是擅长御傀,捏泥人剪纸人造傀,还能御死尸,路子走得挺偏的。鱼泽芝看似冷淡,指不定悄悄派了纸傀在暗处盯梢呢。

她本以为这位常年在外的鱼家新家主只有“半桶水”,现在看来应该不是。

“拿到了。”鱼泽芝笃定道。

邬引玉把吕三胜的衣服往地上一搁,接了对方手里的纸袋,从中取出秤杆。

以往除晦时,总有人在她旁边絮絮叨叨地问,后来甭管有没有人开口,她都会先行解释一番,如今这毛病又犯了。

“这唤魂的法子简单又灵验,古时小儿受惊生病,就常用这法子将魂叫回来。东西我都备齐了,一会儿你替我拿着秤杆,我打灯笼在前面喊吕三胜的名字。我喊一声你就应一声,当然,不是把你当吕三胜的意思。”她慢声慢气道。

鱼泽芝没应声,略显冰凉的手从邬引玉的手臂边擦了过去。

她随手一捞,找着袋子里事先叠好的金元宝,转而放到了邬引玉提着的秤盘上。

金元宝一搁,便盖住了秤盘上此前用鸡血画下的符。

“您知道我折了元宝啊,还知道要放在这。”邬引玉有点吃惊,干脆把秤杆交了过去。

鱼泽芝淡声:“没有金元宝,这事办不了。”

邬引玉弯腰拿起吕三胜的衣服和鞋,往秤杆上一挂,含笑问:“说说,您还会什么?”

作者有话说:

=3=

第11章

秤杆随之一重,鱼泽芝的手被压得直往下沉。她不计较地提着,看邬引玉点起灯笼,回答:“会的不多,勉勉强强知道一些。”

红灯笼,笼上什么图案都没有,火光一亮,照得人脸上好像满是血光。

邬引玉打着灯笼,把装了铜币的锦囊别至腰上,朝鱼泽芝睨了眼,鼻里哼出声,说:“别人是财不外露,您倒好,连会什么手艺都不让别人知道。”

“会得少,就不说出来惹人取笑了。”鱼泽芝朝大路上一望,皱眉问:“就这么走过去么。”

“怕累?”邬引玉看向对方脚上的鞋,倒是有点儿跟,但四舍五入也算平底了。

“没事,走吧。”鱼泽芝丝毫不忸怩。

还差六分钟就到十二点,邬引玉不急着走,说:“再等等。”

她出来时没拿烟杆,此时牙瘾犯了,很想咬咬烟嘴,可是左右咬不着,索性抿起嘴唇,拿出手机刷起了朋友圈。

正巧刷到吕家人的消息,说是时辰已经择好了。

五门嘛,干什么都讲究时辰。

乍一看,邬引玉也不知道吕家在择什么良时,这吕三和吕一还出着事呢,总不能在这关头上办什么喜事。

“吕家要做什么。”她顺嘴一提,手指往下划拉,看到了旁人留下的回复。

鱼泽芝没往邬引玉的手机看,换了只手来提秤杆,目视着前方说:“听说吕老此番想请人用跳茅山的法子来唤魂。”

邬引玉一嘁,这事要是让其他人知道,可一点也不光彩。毕竟五门自个已算得上是活无常,如今要是还得拜托旁人觅魂,实在是引人耻笑。

她往边上走了几步,不想让人看见她在医院门口打着红灯笼,这场景到底还是挺怪诡异的。

“这唤魂的法子,吕一奇不是试过了么,为什么你还要再试一次。”鱼泽芝跟了过去。

邬引玉把灯笼往地上放,说:“如果我说,我今晚做这事其实不只是为了唤魂,你信么。”

鱼泽芝无动于衷地站在边上,宽大的袖口兜了风,披散在身后的头发也跟着曳动,竟有几分遗世独立的意味。

或许是因为对方腰间少了那枚红玉,邬引玉总觉得鱼泽芝的扮相缺了一味。她无端端联想到这段时日一直折磨着她的梦,想到梦里那红莲业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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