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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命(119)

“这话从你一只鬼口中道出。”引玉笑了,“还怪有意思的。”

“反正我是投不了胎了,也不乐意见别人好。”店小二理直气壮道,眼里满是馋念,好像魂飞魄散前非要吃一顿饱饭不可。

引玉推门往外走,被走廊上刮来的风扑了满脸,冷得轻轻嘶了一声。

“大人您上哪儿去?”店小二跟在后边。

“去康家看看。”引玉慢悠悠走着,说话是有气无力的。

店小二眼眸一转,连忙哈着腰说:“小的给大人带路,大人对这晦雪天定还不熟吧!”

有人带路,引玉自然乐意,可才往廊上走几步,便看见远处一扇门倏然打开。

引玉顿住脚步,侧头冲店小二使了个眼色。

小二立刻直起腰,姿态收敛些许。

从房里出来的竟是谢聆,谢聆惨白着脸,许是因为神色太过冷峻,使他那眼下那亏虚的乌青也不算难看了,只是整个人看似怀着血海深仇,显得死气沉沉。

约莫是察觉到远处有人,谢聆冷着脸扭头。那他转身时,引玉往门上一贴,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没见着人,谢聆提着剑便往外走,他后脚跟刚踏离,引玉前脚就跟上了,走的竟是同一条路。

店小二本还想给引玉指个方向,没想到这活儿半路被人抢了,他好不尴尬地跟在后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出来是为的什么。

引玉想不到,谢聆去的竟也是康家,对方那模样杀气腾腾的,连踏步都多用了几分力,被他踏过的雪,留下数个深深足印。

离康家越近,那火焰噼啪声越是分明,大火里有东西咚地倒塌,惨烈叫声此起彼伏。

晦雪天本就没多少水,河湖又是结了冰的,得费不少劲才凿得破那三尺厚的冰层,雪中又不便前行,等把水带过去,康家的损失又已添上一笔。

谢聆终于觉察到有人在后面跟着,一扭头就看见引玉撑着伞停在远处。

被看见了,引玉也不躲,干脆踩着雪缓缓走过去。她脸上连丁点被撞破的心虚都没有,嘴边甚至还噙着笑。

“巧了,你也来看火。”她说。

她语气中毫无波澜,把“看火”说得跟看花一样。

谢聆紧皱眉头,又盯向屋檐间逐渐黯淡的大火,说:“不巧,是你跟我。”

“你和康家有仇,血海深仇?”引玉把伞柄往肩上一靠。

“是。”谢聆说。

作者有话说:

=3=

第61章

前院还烧着, 后院火光渐隐,一些人左摇右晃从里面跑出来,全是灰头灰脸,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

引玉转身对那店小二说:“你回去吧。”

店小二馋虫上脑, 定定朝高墙里看, 嘴角差点流涎, 听见声音才猛地回神,说:“一会儿您回去……”

“我认得路。”引玉说。

店小二正馋着, 想来跟在“掌柜”身边,也吃不到几个魂, 如今得了个打野食的机会, 哪愿意就这么回去。

偏偏引玉好似看破了他的想法, 似笑非笑地盯他。

这双眼看人总是含情,不凛不锐, 散漫却洞悉人意。

店小二浑身一震, 僵愣地转身,说:“我这就回去, 店也该有人照看才是。”

走时他还挺恋恋不舍,毕竟康家死了不少人。新鲜的魂灵,那可就跟刚出锅的香软馍馍一样,能勾得鬼祟食指大动。

谢聆皱眉:“那小二哥不是被夺舍了么,他待你未免太热诚了些。”

“想吃人么,可不得热诚些, 否则怎么骗得了人。”引玉帮着找起借口。

谢聆半信半疑。

从高墙里逃出来的康家人,全都聚在正门外, 大小包袱都收拾好了, 看似要迁去别处住。

方才火势太大, 起火的又是后院,许多屋舍已住不下人,如今火是灭了大半,可谁知半夜会不会又烧起来。

那火来得蹊跷,康觉海避过了一难,捂着口鼻猛咳不停,一看见高墙里的火光,就想起火燎后背一事,不由得嘶了一声,痛得直不起身。

他气喘不定,就算火光映面,一张脸也煞白如纸,衣领处露出些许包扎的白麻布。

他那妾傍在一边,忧心忡忡看他,着急说:“用符箓疗伤真的管用么,还痛不痛?”

康觉海怒得差点嚼烂一口牙,挤出声说:“幸好有符箓可用,否则我、我……”

边上的人面面相觑,尤其是见过康觉海伤势的,全都噤声不语。

那妾心里急,压低了声音说:“我听府医说,火烧到前边了,那、那命根子……”

康觉海狠狠瞪她,“你看我像是有事吗,那些符箓厉害着呢,我明儿就生龙活虎了!”

妾被瞪得不敢吱声,却又不想离开康觉海半步,康觉海就算是受了重伤,那他也还是康家做主的。

康觉海身后,一位仆从义愤填膺道:“主子,你说府里的火会不会是那戏班子放的,又、又或者是庇护他们的神仙做的?”

康觉海神色阴鸷,好似要直接捏碎手里的两只揉手核桃,咕噜一个盘动,说:“要是有神仙,白日时他们能任我拿捏?什么神仙,我看就是有人特意纵火!”

又有人说:“老爷,今儿您让咱们去擒那两位姑娘时,咱们袖袋里的符突然全都飞了出来!依我看,她们二人也、也有鬼!”

康觉海一捏手里核桃,厉声:“早些时候为什么不说!”

“吓、吓忘了。”

此前提灯找替的康喜名也在其中,他眼珠子一转,问道:“两位姑娘?可是打着伞衣衫单薄,其中一位白得像鬼一样的?”

“没错!”

“哥,你见过那两人?”康觉海问。

康喜名冷着脸,好像不喜康觉海叫他“哥”,语气生硬道:“此前就是她们坏我的事!她们身怀奇术,一定是修仙者!”

康觉海更是把手里核桃滚得咯吱响。

“那要不要派人把那戏班子,和那俩女的全都捉来?”另一人问。

康觉海摇头,身上冷汗直冒,故作镇定地哼上一声,说:“谁知道他们还会什么把戏,先不急,等那位大人来了再说。”

“那咱们……”

“先去别处避避,把大人赏赐的符全都带上,得有点防身的家伙才成。”康觉海说。

这场大火让康家损失不少,引玉站在拐角处看,半个身隐在墙后,浑身皆白,乍一看像是雪花一团,压根不会叫人起疑。

远处有人扶着一位老妇朝康觉海步近,想必那就是此前康觉海想让戏班子去唱戏祝寿的人。

那老妇满面疲意,不安地朝屋宅里望,问道:“觉海啊,这火莫不是有人故意放的?”

“娘放心,我定会擒到放火之人。”康觉海挤出笑,硬是藏起了眼底阴鸷。

老妇叹气:“喜名背我出来时,我听见一些惨叫,也不知是不是有人被火烫着了,你还不快些清点人数,看看有未少了谁,趁早进去救人啊!”

康觉海连连点头:“已经让人进去搜了,今儿我们不住这,也不知火有没有灭透,要是再烧起来,可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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