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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命(126)

这地方,压根就是康家放置掳来财宝处。

再一听,有窸窸窣窣的翻找声,又有人唔唔叫唤,好似被堵了嘴,喊叫声含糊不清。

引玉的肩蓦地一沉,看了撘在肩上的手,才回头不解其意地投去一眼。

莲升擦着她的肩走到前边,说:“你走后面。”

她话音刚落,便有一人问:“谁。”

两人倏然停步,听见剑尖擦地而过的吱吱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火光中步出。

是谢聆。

谢聆也诧异,皱眉问:“你们怎么下来的?”

“你怎么下来,我们便是怎么下来。”莲升说。

谢聆无从反驳,转身继续用剑尖挑起那些珠宝翻找,捣得地上一团乱,说:“我在找一只长命锁。”

走近,引玉才看到那被捆在角落里怒目圆瞪的人,是钟雨田么。

此人压根没在客栈里好好休息,跑这来了。

谢聆翻找的剑微微停顿,冷声说:“我进来时看见他在行窃,他话太多,很碍事,我便把他捆起来了。”

捆在钟雨田身上的链子,可是金子敲成的,想必他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享受这待遇。

钟雨田唔唔狂嚷,偏一个字音也吐不清,眼急得都红了。

这钟雨田当真是无处不在,引玉还挺好奇,走过去说:“我若帮你把嘴里这团布取了,你不能闹,否则我就把你丢回厉坛。”

谢聆约莫还不知这人是她们从厉坛下救出来的,回头问:“丢回厉坛?”

“他被康家人丢到厉坛下,差点被僵生吃。”引玉语气轻飘飘。

钟雨田周身难受,哪还敢闹,频频点头答应,示意自己不会闹事。

引玉拉出那团布,刚取出,便看钟雨田神色大变,似要破口大骂。她不紧不慢,把食指抵到唇前,“嘘”了一声。

钟雨田忙不迭把话全咽回去,改口说:“我也是听说康家大火,所以才冒险前来,想、想……”

“行窃。”莲升说。

钟雨田噎住,脸又红又白的,眼睛一个劲转溜。

“你怎么知道康家祠堂有暗室?”引玉眯眼。

钟雨田连忙说:“我曾是康家的雇工,为康喜名做事,后来被赶出去了。那康喜名曾指使我做过不少恶事,自己不受宠,当不上家主,便心思歹毒,连自己侄儿都要害,所以康觉海的好大儿才在床上躺了数载!到头来,被驱使着帮亲侄儿找替的还不是他!”

他一啐,继续说:“我才不是因为夺粥被扔下厉坛的,那康喜名公报私仇,怕我把他的那些腌臜事说出去,想杀我灭口!”

引玉眼一眯,“你既然为康家做过事,也知道金库和佛龛相连,那你知不知道,康家为什么要供那尊佛?”

钟雨田不愿把身上的金链子挣坏了,讪讪说:“听说是设坛的仙长赠的!”

引玉了然,那被供在龛里的,果然才是真厉害,许就是给无嫌下役钉的,也是……助无嫌成仙的人。

“你又是怎么下来的。”莲升看向谢聆。

“此人打翻了香案上的鼎,我是循着他的足迹找到暗道的。”谢聆将剑尖刺入堆叠如山的金银中,仿佛在大海捞针。

这里的宝物多如牛毛,又全是金灿灿一片,要找到那只长命锁,谈何容易。

钟雨田慢慢挪着,背过身不敢正视引玉的眼,嘀咕说:“当时大火烧得正旺,康家又亟需灭火,我、我假装来帮忙灭火,可不是偷偷潜进来的。当时火势大,他们又无暇分辨,压根没看清我的长相。”

“得了。”引玉看这满屋的金银便觉得眼疼,“给你把链子解了,你帮着找一只长命锁。”

莲升冷淡地横过去一眼,食指一勾,捆在钟雨田身上的金链子便当啷落地。

钟雨田垂涎欲滴,小心翼翼问:“这金链子,我、我能要么?”

引玉抱着手炉一言不发。

钟雨田连忙摆手:“不是,我开玩笑,我才不要这玩意!”

莲升退开一步,不愿踩这遍地的金银,看谢聆似乎越找越急,刺进去的剑愈发没有轻重,索性问:“你要找的长命锁,是谁的?”

在财宝堆里翻找的人登时停住了,看那单薄身影,甚是寂寥可怜。

“谁的。”莲升又问。

谢聆竟是声音带颤地说:“我妹妹。”

“我要的是名字。”莲升不冷不热道。

谢聆握紧剑柄,剑尖直杵着地,借以撑直身说:“谢音。”

就是在此前的世界,借名寻物也不是稀罕事,物件和所属者之间,总会有特殊的连结。

只是引玉发现,莲升脸上的漠然竟细微一滞,问:“怎么了?”

莲升深深看了谢聆一眼,掌心金光飞逸而出,钻得那丘珠宝叮当响。

少顷,金光托着一长命锁从杂乱的珠宝中钻出,长命锁铿地落下,而那金光寂寂无声地归回莲升掌心。

谢聆不问金光为何,目光逐着那只长命锁坠落,瞳仁猛地一震。

“可是此物?”莲升问。

谢聆手中剑叮地落地,他手中空空,双掌却颤个不停,眼里竟已是猩红浸润,好像血泪俱出。

钟雨田也不说话,被谢聆那模样唬住了。

谢聆向来沉默,此时溢出眼底的情绪好似天上月明,能掀得潮涨潮落,掀得海水激荡。

他似乎要哭了,却固执着没有弯下腰背,更没有低头。

他的目光微微下垂,姿态明明还是端正无比,周身却好似写满了脆弱和低微,他像是兜不住海河的岸堤,一触即溃。

半晌,谢聆才弯下腰,双手捧起地上的长命锁,哑声说:“是它,是谢音的长命锁。”

引玉观此地已无值得探寻之处,又觉得该给谢聆一些空间,转身问莲升:“出去么。”

莲升颔首,目光从谢聆身上一扫而过,不做停留,说:“走。”

钟雨田这才像是被赋了魂的躯壳,猛地腾起身,手忙脚乱追上去说:“带上我!”

如何进来,自然就要如何出去,墙上的机关并未做隐藏处理,叫人一摸就摸着了。

在石砖打开后,谢聆还是一言不发地跟了出去,把长命锁紧紧捂在心口。

这晦雪天里,人人都有故事,引玉只是多看了谢聆一眼,没有多问。

出康家祠堂,一阵铃声随风而响,风来得急促,铃铛也响得狂乱。

祠堂一类的地方,其实不适合悬铃,铃声招魂不假,要是招来其他厉鬼鸠占鹊巢,怕是整个康家以后的子孙都会遭殃。

起初来时没听到这响声,此时引玉才觉得诡异,循声抬头,便见飞檐上有一只玉雕铃铎。

“铃铎怎么会挂在这。”她眯起眼打量。

莲升也才听到,抬起头一瞬不瞬地望过去。

那玉雕铃铎传出的声音似有古怪,一听便让人心乱如麻,好似什么琢磨不透的怨怒哀愁全都从心底涌上喉头。

“金子,我要金子!”钟雨田一个转身,又要走回祠堂,却被高出一截的门槛给绊了个狗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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