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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命(252)

“去芙蓉浦一看便知。”莲升淡声。

两人话音方停,引玉怀里的画窸窸窣窣一阵响,系绳眨眼便被挣开。

纸张不是自个展开的,而是里边有东西在翻腾。观整幅画卷,里边除了墨汁外,可就只有香满衣和云满路的念了。

引玉干脆展画,果真有东西呼啦一声飞出,正是香满衣和云满路的念。

两个丫头都是闲不下嘴的,和耳报神不相上下。她们刚飞身离画,便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好像初次睁眼,又同引玉说了句许久不见,还因为想起芙蓉浦,哭啼个不停。

一番说辞和上次极像,偏偏两个丫头不容打断,两人互相搭腔,说得那叫一个有来有往。

引玉只能任她们说,听上句便能猜到下句,敷衍应声了事。

薛问雪睡得正熟,隐约听见哭声,睁眼时差点拔剑,哪料马车里除了一鬼一妖一木人,竟还多了两缕念。

他立马朝两位仙姑看出,看出了两人的纵容,索性重新闭眼。

罢了,薛问雪心想。

既然是念,便比魂灵单薄,想除去还不简单?更别提这两缕念气息纯净,掀不起大风大浪。

香满衣哭停了,才有闲心留意马车里的其他物什,指着木人说:“哎呀你看这小老木人,怎么躺着不动,它能说句话逗我开心么,我正难过着呢。”

“没点礼数,要是被主子知道,定要削了你的嘴。”云满路冷笑。

耳报神想不通,自己躺得好好的,怎就被这两个丫头当成靶子使。它白眼更是翻得起劲,说:“我爱躺哪就躺哪,你们前些天不还说尊老爱幼,今儿全忘光了?”

此前说尊老爱幼的,可不是这两缕念,念与念之间的所感所知不相通,自然不知道此前的事。

香满衣和云满路面面相觑,神色迷茫得紧,一个伸手戳耳报神的脸颊,一个捏起它的碎花裙。

“什么尊老爱幼,我怎么不记得有见过你。”香满衣纳闷。

“你那记性,也只比鱼儿好上些许。”云满路在旁嘲弄。

耳报神不想和小丫头争辩,且不说还是两个忘事忘得飞快的丫头。它木眼皮一耷拉,合眼就说:“罢了,既然你们停不住嘴,要不……说说邬嫌?”

引玉伸手,直接将耳报神的眼皮掀了,说:“头次听你主动问起无嫌。”

耳报神讷讷:“我才不是关心她,这不是想替你们二人找找线索么。”

说起无嫌,香满衣不免又指摘起对方的不是,末了干巴巴补上一句:“无嫌嘛,其实也不是那么坏,就是模样凶了些,又不爱搭理人。”

“你就这点胆子,幸好你扎的辫子和我不同,否则我名声早被你败尽。”云满路冷哼。

“见过无嫌手里的骰子么。”引玉问。

香满衣想反驳云满路,可缩了缩脖子,一句大声点的话也说不出,努嘴道:“无嫌常在房里和另一个女子厮混,那女子不常露面的,也不知是她的谁。芙蓉浦里玩乐的可多了,有玩投壶的,有玩行酒令的,有玩飞花令和击鼓传花,自然也有玩牌九和骰子的,数不胜数,可她对这些全无兴致。”

经香满衣这么一说,引玉隐约想起芙蓉浦的那些玩乐了,那些玩儿的,可比香满衣口中的多,她附和道:“的确数不胜数,我最喜欢的当属牌九,输赢全靠运气,不像别的,还得有一番本事才玩得来。”

莲升睨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听起来玩过不少。”

“不然我去芙蓉浦作甚,单是喝酒?”引玉不是狐媚,一双眼却弯得比狐媚勾人。

“你存心的。”莲升指的是引玉刻意提起此事。

引玉却好整以暇地说:“可这些都是真话,我要是不坦诚,你定要摆脸色给我看。”

“我从未摆过脸色。”莲升淡淡反驳。

引玉往莲升心口戳去,指指点点道:“你不说真话,如今不乐意的成我了。”

香满衣眨巴眼,恍然大悟说:“原来这就是大人心心念念的那一位,以前在芙蓉浦,我听大人日日说‘她’,夜夜说‘她’,听得耳朵都起茧了,恭贺大人得偿所愿!”

云满路捂住她嘴,佯装出恶狠狠的模样,说:“大人不要面子么,你说这么大声作甚!”

引玉坦坦荡荡,可不会因这忸怩,反观莲升,已经合起眼,一副不愿看、不愿听的模样。

“说无嫌!”云满路松开香满衣的嘴。

“你急什么,我又不是不再接着说了。”香满衣用力擦拭嘴唇,唯恐云满路的掌心沾有泥污,又说:“单说玩乐的事,我有日看见无嫌手上拿着骰子,以为她玩儿去了,便壮着胆同她搭话,哪料她的骰子根本不是芙蓉浦的,乍一看,似乎有好几个面。”

“十二面骰。”引玉明了。

“有十二面那么多?”香满衣诧异,“原来她不是不喜欢,只是不乐意玩简单的。”

“大惊小怪。”云满路说。

莲升眼帘一掀,冷声问:“你们可有问过,那十二面骰是从哪来的。”

“她问了。”云满路指向香满衣。

香满衣轻着声,像在嘀咕:“她说是别人给的,里面叮铃当啷响,分明还藏有东西。我好奇心作祟,多问了一句,她说骰中可以藏物,像那样的,她还有许多。”

“竟还不少。”引玉诧异。

“她那日还说送我来着,我哪里敢收,我光是跟她说话,就已经费劲心神。”香满衣对起手指头,有少许后悔,“我当时要是收下,如今还能拿给大人瞧瞧。”

“净会马后炮。”云满路抬杠。

“无嫌口中的‘别人’,多半是阴间之人。”莲升斟酌着说。

引玉将画卷彻底展开,掌心一拂,亭台楼阁全部消失,变成了墨黑的修罗鬼怪,说:“当初被困在十二面骰,我曾摸索许久,发现每一面壁都刻有鬼像,便类似这样。”

“枉死城。”莲升斩钉截铁,微微一顿,又说:“可惜判官不见踪影,也不知这事和他有没有关系。”

“枉死城怎么去?”引玉一番寻思,根本想不出路径。

莲升目色沉沉,说:“枉死城出来容易,进去难,要有枉死魂引路,才进得去。”

引玉茅塞顿开:“难怪我不曾去过。”

马车里,两缕念瞅着自己要变淡了,相视一眼赶紧钻回画卷,可才钻回去,又逃也般冒出头来。

香满衣和云满路半个身卡在画卷里,两人连惊慌的神色都相差无几。

“虽然一看到芙蓉浦,我就会想起伤心事,可不论怎么说,伤心地也比那些缺胳膊断腿的厉鬼强。”香满衣哭道。

云满路使劲儿推她,说:“你挤着我了!”

引玉将两缕念拽了出来,覆掌间,芙蓉浦又跃然纸上,什么修罗厉鬼,全部不见。

香满衣和云满路这才安安心心钻回画里。

到芙蓉浦的路属实难走,忘忧哪能那么容易,须跋山涉水,才寻得见那片忘忧地。所幸,拉车的马都是纸扎,千里跋涉也不知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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