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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命(451)

但见那画卷皎皎似玉, 其上流光奕奕,再看头顶上是盖地的乌云, 就好像月光崩泻凡间,全聚到了引玉身侧。

疾风刮至, 引玉的白裙陡然绽开, 好像夜里昙花, 带着难以言明的神妙古韵。

而她周遭却是钢筋水泥,幢撞高楼拔地而起, 一时间时空好似撕裂, 仿佛小荒渚和慧水赤山已经合二为一。

或许三千大小世界本该就是一起的,其间不应存在任何隔断, 同生且共死。

引玉回头,看见莲升也步出屋宅,望向她的目光定定的,眼中不余摇摆。

她笑了一下,腾身便奔天而去,在那浩浩苍穹下, 身影显得何其渺小,甚至填不上一道云间的裂痕。

莲升的目光也跟着迎向天际, 手掌上暗暗浮现一缕金光, 只要引玉需要, 她随时能予。

远远穹宇下,引玉并非是要补天。

她手上画卷伸展开来,化作无边无际的莹莹盖毯,在天上那么一遮,就把乌云全数挡在了上边。

刹那间的天昏地暗哪算异象,如今才像!

黑云被遮起后,地下万千土地反倒亮堂一片,是画卷上的光泽照得凡间重归明朗。

只可惜艳日不在,此时本该是云蒸霞蔚的傍晚,如今“天色”亮虽亮,却毫无生机。

半空中,引玉近乎和莹白卷身融为一体,她见千亿人齐齐仰头,好奇于天幕的剧变,料想这些人一定在猜,是不是末日将近。

末日将至,想做什么只能赶紧做。更多的人眼里露出狰狞阴毒之色,发疯一般,势必要将此间秩序完全打乱。

但引玉不会给他们作乱的机会。

引玉近乎脱力,她要想将画卷延展到能遮蔽整座小荒渚,就得将灵力全部倾出,且不说,画卷上方的天雷还在鼓噪不停。

紫电一道道劈落,劈不到凡间,却全打在了她的真身上。

引玉目色沉沉,真身被惊雷一劈,便跟着略微震颤,可是她没有退路,也不能犹豫,此时已是箭在弦上,小荒渚危在旦夕。

她伸手招向地壤,便见高楼和山海间风烟大起,飓风好像天柱那般拔地冲天,密密匝匝,数不胜数!

道道飓风攀天而上,似是要穿过画卷直插云霄。

无数生灵被卷在其中,什么人鬼牛羊,只要是有灵的,就连蚂蚁也一个不落!

于是,这些星罗棋布的飓风正好比天梯,有些人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睁眼便到了画里,眼前一片纯白,好像遁入虚空境地。

不论是正想作恶的,学习的,工作的,亦或是在写那不知道能被谁看见的遗言的,一眨眼全到了这。

“是风把我卷进来的,我看见窗外飓风成林!”有人说。

“我不知道,我刚刚眯眼睡了一会,忽然觉得周身轻飘飘的,睁眼就在这了。”

画卷上一个个身影随之呈现,色彩鲜明而真实,不像画,更像影像。画上的身形轮廓还会变化,随着众人走动而到处挪移。

那鱼家的宅子里,鱼素菡和檬檬自然也没逃过。

风声咚地将窗吹开,鱼素菡正想让檬檬给她叼画笔,她话还没说出来,人就被卷到窗外了。

近六十斤重的檬檬也跟毛线球一样,在半空中旋了两声,嗖地到了天上。

耳报神早有察觉,可惜它只能留住自己,留不住旁人。它使尽浑身解数地发枝,整个木头牢牢缠在桌子上,根须猛往墙上扎。

要想把它卷走,那就得把整个屋子都卷过去!

也不知道那两人在打什么主意,但耳报神不光悄悄留下,还藏好了身上的木头味,省得被发现。

它可是答应了鱼素菡的,要在紧要关头出手相助,家仙就该有家仙样。

*

整座小荒渚虽然不比慧水赤山大,却也是广袤无垠,一眼望不到边际,要将亿计的人全部装入画中,可不是瞬息就能达成的。

只见平地上又有数道飓风攀天入画,卷上身影渐渐变得密不透风,乍一看五彩斑斓,好像颜料随意泼洒而成。

雷声更密了,但地上地下的生灵还有余。

快,还要再快!

引玉沉心静气地合掌,不过刹那,地壤上的万道飓风汇作一道,差些把花草楼房也卷入其中。

风口一大,凡间生灵也消失得更快了。

半刻后,亿亩地上生息渐无,再过分秒,凡间仿若寂灭,悄然无声。

是时候收卷。

引玉猛将画卷收拢,人已是摇摇欲坠之姿,好在还有余力。

盖地的莹白画卷徐徐卷起,每收拢一圈,天边就露出一线的晦色。

浓云渐渐展露,其间偶尔闪烁的电光也随之面世。

画中,所有人挤在一起,都不明所以地张望着。

在这之前,他们有的身隔千里,有的甚至死生有别,如今不论活人死人,竟齐聚一堂。

活人身上有生息,而死人死相惨淡,身上还冰冰凉凉,多看两眼就能辨出。

平常时候要是撞鬼,众活人跑都来不及,可现在挤挤攘攘的,哪里能跑,只能哆嗦着和鬼祟挨近。

“怎么这地方还有死人啊。”

“我不会也死了吧,所以真是末日来了?还挺好的,死得不痛不痒。”

“我在阴曹看到身边的鬼被吃掉一半,好不容易才保住魂魄,难不成我还是没能逃过?我还等着轮回呢,可别是造化弄人。”

“那你呢,你是活人还是鬼啊。”

引玉的画从未有过如此热闹的时候,所幸这些沸沸扬扬的声音都被堵在了画里,吵不着她。

此时的小荒渚,还是那华灯初上的美景,只是景中没了人。

引玉果然没有入画,在把画卷彻底收齐后,俯身便奔回鱼家,施施然落在莲升身前。

鱼家的庭灯,还不及天上落下来的电光亮。

引玉穿着那广袖白裙,莲升却还是小荒渚的装束,好像两人隔空相遇,明明近在眼前,却平白多了些许距离。

莲升能感受到,不论地上地下,此间已无生息,想必人和鬼都进到画里了,任雷电如何劈都伤不着他们分毫。

可她脸上还是没有喜色,看着引玉问:“你为什么不进去。”

引玉还挺得意,但她不爱看莲升这副模样,好像和她存在隔阂。

她摸起莲升的眉心说:“把这皮囊脱了,我要看你原来的样子,你不变回去,我就不答。”

骇电歘啦坠地,劈得山摇地动。

莲升索性化回原身,乌发泼墨一般,在烈风中飞扬不休。

引玉得偿所愿,指尖勾勒出莲升花钿的轮廓,还得寸进尺地亲上前,一触即离,说:“我不进去,那里边挤,又没有你,进去做什么。”

莲升抿唇久久不言,她看得出引玉是在故作无恙。

“我只是收灵入画,伤不着。”引玉晃起手里的画卷。

“转过去让我看看。”莲升声音微哑。

以真身抵挡劫雷,又岂会无恙,她都清楚着呢。

引玉偏不转,戳起莲升的肩角,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顾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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