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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命(464)

“谁?”莲升目不转睛,“那碧根莱菔么。”

引玉笑得眼一弯,“不错,是她,她到天上时还是那白玉萝卜的模样,好在受瑞光一照,便化出了人形,不用再戴那髑髅胡乱修行了,只是她还有些拘谨,不像在云锁木泽的时候,还能乐颠颠的。”

莲升能想象得到,淡笑问:“她的人形是什么样?”

“小姑娘的样子,怪机灵的。”引玉微作停顿,又说:“单看面容,年纪似乎与归月的人形相仿。”

莲升不问归月如何,或许得等到她回到慧水赤山的那日,归月才能重归仙位,这何尝不是一种缘。

思索片刻,她又说:“便容阮桃在小悟墟待着,夜以继日,或许她也能修成仙身。”

“我都交代了,只是如今你不在,仙辰匣也不在,后来者哪知道什么叫仙辰匣匣首,往后我在这白玉京还有没有一席之地,可就不清楚了。”引玉噙笑抱怨,下颌一抬,眼波便慢悠悠地荡了过去,“你可快些回来吧。”

莲升想揽她入怀,想亲她,却只能把情和欲一通按捺,忍了个花钿尽显,绮丽艳绝。

引玉又说:“说起来,祥乐寺的扫地僧也到天上了,他撞见我时一脸错愕,在天门进进出出,以为自己走错了地,后来又说早料到你我并非凡尘人士,才知道自己是登仙了。”

“他本也是积了功德的。”莲升说。

不想提旁人了,引玉看莲升不知不觉地露了花钿,便笑得越发肆意。她是不想叫莲升站着受累的,可好不容易能隔着画见着,也不愿立刻将莲升放回去。

“怎么。”莲升看着她。

引玉翻掌变出一杆笔,兴味十足地说:“上回说要教你画花,择日不如撞日,你来说我来画,你说画在哪里好?”

莲升在看见问心斋时,心中浮起了少许禅意,这点禅意禁不起折腾,在这顷刻便碎了个完全。她欲言却止,牢牢按捺的欲已近要冲破囚笼,占据灵台。

引玉退开一些,指着自己脖颈问:“你上次说的是这,还是这?”

莲升眸中渴念如潮水滚滚,她抬手指去,“这处。”

“先画什么。”引玉腕子一抖,干净的毫尖便渗出墨。

“画瓣,画萼,再画蕊。”莲升的目光一毫不移。

引玉如照镜子,明明眼中看不到,落笔却一点不见有错,一边问:“瓣要什么色,画含苞待放,还是招展怒盛。”

“要艳红,要盛放。”莲升说。

引玉一笔成一瓣,素净侧颈上绯色分明,像打翻了染料,果真是先画的花瓣,才画花萼,最后画了蕊,和她平日作画的习惯完全不同。

莲升将她的每一笔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底,每添一笔,便是在她心尖上多添一斛欲。

画完的一刻,引玉抛开画笔,衣衫微敞着,省得沾上未干的墨迹,笑得闲闲散散地说:“和你心里想的有差么。”

“无差。”莲升伸手想碰,却不能再近一寸。

引玉把长发揽到另一边,挨在无色无形的屏障上一动不动,把无意沾在指尖的墨舔进嘴里,说:“墨迹一干,洗都洗不掉,你我的关系也会更加引人起疑。”

“无须去藏。”莲升坦坦荡荡。

引玉还是不舍,绵绵目光不愿分开,却说:“回去吧莲升,你不在,我手头全是忙不完的活,我还得再去看两卷仙牍。”

“你可以拿来,你展给我看,我念一字,你写一字。”莲升哪是十全十地守矩。

“那明夜在此间会面。”引玉得逞一笑。

莲升答应。

作者有话说:

=3=

第224章

冬去春来, 凡间年月好比白驹过隙,弹指间沧海能成桑田,东海足以扬尘。

晦雪天的山雪早就化尽了,冷水汇进长河, 汩汩朝卧看山流去, 冻得坐在岸边洗衣的老头一个激灵。

颜郎回头冲屋里喊:“娟啊, 你看是不是春来了。”

娟从屋里出来,两条腿竟然动弹自如, 举步生风。她扭头就朝春不度的方向望去,远远瞧见一抹春色, 诧异地说:“是春来了, 连那荒芜之地都变绿了。”

以前春不度只有遍天黄沙, 不论是春夏,还是秋冬, 都是那凄清模样, 如今能长花长草,四季分明了许多。

江河非湍, 恰有船只逆流而上,船上除了那划桨扬帆的,还有一名穿着素裙的女子。

女子怀中抱有一个布包,不知藏了什么,宝贝得很,连风也不让多吹。

船夫吃力说话:“这晦雪天我还是第一次进, 以前要是有人喊我接这活,我是万万不会干的。”

沈兰翘抱紧布包, 暗暗掀开一角, 看到了阿沁的灵牌。

她眸光澄净, 好像看破喜悲,偏偏一看见那灵牌就露笑,说:“以前晦雪天的河流冰封不动,你接了活也进不去。”

船夫嘿嘿笑了,累是累,却也向往那不曾去过的地方,毕竟在老人口中,以前的晦雪天可是万般好,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大雪封山,进都进不去了。

“我也算运气好,遇到了姑娘你,姑娘你这是探亲呢,还是从外边回来。”他目视着连绵远山,只觉得心旷神怡。

沈兰翘遮好灵牌一角,说:“去了南边一趟,如今是要回去。”

“南边也是好地方啊,我行船时去过,那边也是山清水秀,景好人也好,只是入夏会热,划船的时候根本遭不住!”船夫说。

沈兰翘垂头看向怀中,轻声说:“那是我自幼生活的地方,这次是为了带重要的人回去看看。”

船夫转头,朝沈兰翘身侧投去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讷讷问:“那姑娘你带的人呢,留在那边了?”

沈兰翘笑笑不答,只说:“还要带她去别的地方,只是想到有些东西还没备好,得回晦雪天一趟。”

船夫也便不问了。

但见那澹澹河上小小舟,迎风而过峡,一越过那石罅,便能看见河堤上的零星货摊,一些红缎高高悬起,白日里未点燃的灯笼微微摇曳。

到晦雪天了。

那些穷苦日子里相助过的,如今仍是同舟共济,而彼此间曾为两粒米争个头破血流的,此时更是不相往来。

晦雪天还有极长的日子要走,等到十年、数十年过去,此地或许才会迎来真正的新生。

沈兰翘下了船,紧揽着阿沁的灵牌朝兰水篙走,在经过城中时,依稀听见咿咿呀呀的唱腔,过去一看,才知是以前来过的戏班子竟然又来了。

座无虚席,她便抱着灵牌站在最后面,当时阿沁没听成的曲,也算是听到了。

待到谢幕,众人纷纷离席,沈兰翘才含泪转身,跋涉着找到了阿沁在兰水篙的坟。

大雪全化,那山丘也变得不一样了,她差点找不着地方,幸好有一块木牌立在那。

木牌前搁着一朵莹白的花,花瓣恰似寒冰雕出来的,竟然晶莹剔透,不知打哪儿来。

沈兰翘从未见过这样的花,俯身去看时,蓦地闻到一股酒香,转身才知道有人站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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