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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命(74)

族谱暗金的笔迹上似有流光一晃而过,邬引玉心觉不可思议, 说:“为什么五门要划去邬嫌的名, 她那名字是后来才变成金色的么。”

鱼泽芝看了片刻, 说:“在慧水赤山,登仙者的名会被天道漆成金色, 名字许是在此前就被划掉了。”

邬引玉眼里露出促狭之色,不禁调侃:“鱼老板当真是什么都知道, 叡城赛诸葛, 就是您了吧。”

鱼泽芝目光淡淡地睨她, 妥协一般,压根不辩驳。

“这么说, 那慧水赤山当真有意思。”邬引玉敛了目光, 从衣兜里摸出一枚铜钱,掷到了香案上的三足小鼎里里, “有仙有神,热闹非凡。”

叮铃。

声一响,就当作她敬过五门,敬过邬家列祖,也敬过邬其遇了。

邬引玉转身,双臂往后一撑, 倚在香案前,说:“你猜猜转经筒是从哪里拿出的的。”

许是她的暗示太过明显, 鱼泽芝一下就猜中, “这里?”

“没错。”邬引玉笑了, “这神堂没翻修过,禁室想必以前就在,没想到吧,你想找的东西曾也在你的眼皮下。”

鱼泽芝不觉可惜,总是一副沉静缄默的模样,似是参透了世间因果。

她淡淡一笑,说:“无妨,此时见到也不晚。”

邬引玉伸手,干净的掌心往上摊着,“给我一枚铜币?”

鱼泽芝打开包翻找,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转经筒里的画么。”

“为什么?”邬引玉还挺好奇。

鱼泽芝终于翻到铜币,放到她掌心时没立刻收回手,而是隔着铜钱,往她手心轻轻一按。

“它是你的一部分,我应了你的请求,原是要把你完完整整带到这里的,但我要带你走时,却发现你身上少了……”

邬引玉心跳得愈快,从心下腾起的困惑便越像一头兽,在她胸口下鼓吻奋爪。

她迟疑道:“少了什么,一些部件?魂还是魄?”

“都不是,但也至关重要。”鱼泽芝淡声:“它属于你,所以它不管位于何种险境,最终都会回到你身边。”

邬引玉手心上的力道一轻,她随即收紧拳头,转身后五指一张,把那枚硬币也放到了鼎里。

牙樯滩必是要去的,但得等雨势小些才能过得去。

出了邬家,两人又照着来路翻了出去。

邬引玉意味深长地看向鱼泽芝,在上车时按捺着笑意说:“鱼老板是头一回做这种事吧,私闯民宅,这要是被抓到,鱼老板颜面无存呀。”

“那怎么办?”鱼泽芝系上安全带,没表情地看向邬引玉,似是想讨一个说法。

邬引玉不以为意地说:“我赔给您呗。”

“怎么赔。”鱼泽芝说。

邬引玉看向对方腰侧,下巴一抬,理所当然地说:“不是早赔给您了么,这玉可值钱了,还是说,您想要别的?”

明明只是随口戏谑了一句,也不算开玩笑,偏偏鱼泽芝很淡地笑了一声。

“想要什么?”邬引玉问。

此时她不光目光含情,连嗓音也在散播着充满杂欲的暗示。

她总是不遮掩,明目张胆地散播着自己不纯粹的心思,一言一行都是故意。

鱼泽芝笑意渐敛,虽然转开了眼,但目光算不得冷漠。

犯过戒的人,又如何能把控得了心神?此时的回避,在邬引玉看来,不过是挣扎罢了。

邬引玉往座位上靠,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抱起手臂,懒懒散散说:“开吧鱼老板,路上如果要进加油站,那油钱算我的。”

“不必计较得那么细。”鱼泽芝轻点油门,不紧不慢地开了出去。

“我可不会把自己赔出去。”邬引玉慢悠悠说。

从叡城到牙樯滩,就算马不停蹄,也得花上一天的车程。

且不说,越靠近那边,天色越是阴沉。大雨淅淅沥沥,车窗一糊,就算有雨刮左右晃动,视线也还是模糊,只得再放慢车速。

出了叡城便是高速,车才开出不到十公里,鱼泽芝眼前一黑,后座上鬼气腾腾,有东西倏然出现,遮了她的眼。

邬引玉察觉有阴气逼近,蓦地坐直身扭头,只见一双灰白的手遮在鱼泽芝眼上。

那东西上,带着……封鹏起的气息。

邬引玉早有预料,毕竟离开鱼家时,她还是带上了那只转经筒。只要转经筒在,踪迹必会暴露。

可她没想到的是,五门竟追得这么紧!

通体灰白的小鬼就挨在主驾的座椅后,他模样尚还稚嫩,有点儿怯生生的。

封鹏起看似比吕冬青要内敛许多,平日里话少,不怎么出主意。这样的人,好似苦闷委屈都憋在心底,使得胸中积郁愈来愈重,也让那双眼变得越来越阴鸷。

再看,小鬼身上贴有符箓,那符箓上分明写着封鹏起的名,他是……被逼急了。

被蒙住双眼的一瞬,鱼泽芝松开油门,平静道:“有东西。”

“往前开,鱼老板稳住方向盘就是。”邬引玉伸手,不走寻常路地撕下了封鹏起驭鬼的符箓,冷笑说:“封家是想把鱼家取而代之么,还学旁人用起鬼傀了。”

符箓一撕,那只小鬼便被邬引玉拍了一记额头,直接被拍飞出去。

“不过是照猫画虎,用符箓的就该有用符箓的样子,御傀?那还得看鱼家。”邬引玉一嘁。

她转而取出一枚铜钱,从发上抽出簪子划伤中指,再将渗出的血抹到了铜钱上。

小鬼已经松手,鱼泽芝稳稳把着方向盘,是一点儿也没开偏。

她重新踩下油门,扭头飞快瞥去一眼说:“你要做什么。”

话音方落,邬引玉已掷出手里铜币。

铜币飞快扎进小鬼眉心,他痛得翻来覆去打滚,吵闹得厉害。

“定。”邬引玉悠悠地吐出一个字音。

小鬼登时一动不动,双眼惶恐地瞪着。

邬引玉满心舒坦地翘起嘴角,说:“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嘛,他要驭鬼,那我也驭,总归都是照猫画虎,谁不会似的。”

她说得轻巧,这样的事似乎没少做。

都说邬家小姐剑走偏锋,比吕家那走了邪道的吕倍诚好不到哪去,部分原因就出在这。

小鬼被死死定住,压根动不得。

邬引玉语气略显不屑,“比起鱼家的傀丝,封家的符箓限制性还是太大了,也太脆弱,他学不到精髓。”

一顿,她又幽慢地说:“我没有不敬封老的意思,只是他急上头了,我也急了。”

理由充分,鱼泽芝无从辩驳,只问:“这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不知道。”邬引玉眨巴眼,无比无辜,“我天生就会。”

说完,她打了个响指,冲那只小鬼说:“去跟封鹏起,别让他知道我在往草莽山走。”

小鬼不得不鞠身答应,身形逐渐隐去,一会儿便没影了。

“鱼老板那么厉害,不能将转经筒的存在屏蔽?”邬引玉睨过去。

“里面是你的东西,我没那么大的能耐。”鱼泽芝倒是能沉心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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