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我蹙着眉,心底略微有些不安,如果大家都察觉有滴水,那便没有什么,可现在却只有我一个人挨了。
奇怪的是,在我说完后不久,那水就再也没有滴下来,就像是活的一样。
那水的气味很熟悉,熟悉到让人作呕,就像是……我抬头朝黑暗中看了一眼,却只看见一大片灰白色的光洁的石顶,这石宫就像是用一大块巨石一点一点的推挖成的,因为里面的石柱、石墙,甚至是脚底下的石板都没有缝,没有任何衔接的痕迹。
这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的水,就像是唾液。想到这里,我不由心跳加速,在慢慢调整了呼吸之后,我开始猜想,这“孟阿”究竟是个什么,是鬼还是怪?
越往里走,那异香越来越浓郁,渐渐的,也能听到一些丝竹的声音,伴随着丝乐的,是女子咿咿呀呀的吟唱,也不知道她是在唱着什么曲子,听着莫名有种令人醉生梦死的感觉。
明黄的火光从里面照了出来,却没有留下任何影子,即便是这石宫里的柱子,也没有在火光中留下阴影,而我与褚慈如今这不人不鬼的模样,自然也是没有影子的。
那卧榻前垂着一层柔纱,上边躺着一位身上只着寸缕的女子,她光洁纤细的双腿交叠在一起缓缓动着,握着酒杯的手垂下卧榻,那杯里的水洒了一地。她像是没有不在意被人所注视一般,嘴里吐出轻哼声,而后手一松,那酒杯便滚落在地上,她微微颤动着蜷了起来,而后舒畅地叹了一声。
嗔垂着眼不敢抬头看,等到那哼声停止过后,她才唤了一声:“孟阿大人。”
在听到蛇女嗔的话语后,我才惊愕地朝那榻上的女子又看了一眼,孟阿竟然是个女子?
褚慈抬手掩住了我的双眼,说道:“别看。”
孟阿在里边说道:“进来呀。”那声音有些沙哑。
褚慈便牵着我往里走,在她放下掩住我双眼的手后,我才看到孟阿从榻上坐了起来,她从一旁拿起长衫披在了身上,而后对一旁吹拉弹唱的几个姑娘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孟阿话语刚停,那几个姑娘便从头到脚渐渐化作了齑粉,石宫内顿时一片死寂,没有了一点生气。不过这样也不奇怪,这鬼市里的地方如果有生气那才奇怪了。
孟阿又倒了一杯酒,酒是鲜红的,与蛇女的茶不同,这杯里的酒有很浓郁的血的气味,透过这杯血,我甚至能够追溯到它背后的人。孟阿抿了一口,顿时唇瓣被血浸红,她说道:“你们想要什么?”
嗔媚笑着说道:“想来同孟阿大人讨个新魂。”
孟阿抬眉看了过来,嘴角微微扬起,说道:“我这里的新魂可多了,却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褚慈朝她看了过去,双眸冷漠得很,她说道:“昨夜子时来的。”
孟阿想了想说道:“昨夜子时来的倒是有一个,只不过已经快要下锅了,你们想要他,得拿一样东西来换。”
褚慈蹙眉问道:“什么东西。”
只见孟阿抬手朝我指了过来,说道:“我要她。”她撑起下颚朝我看了过来,上身微微往前倾着,她披在身上的长衫没有系起,里面的一片雪白一览无遗。
“不行。”褚慈嘴里吐出冰冷的两个字,浑身顿时像是寒刃出鞘一般,眼神里写满了拒绝。她微微侧过头像是不愿再看远处的孟阿一般,双眼微微垂下,不知道是在思索着什么。
孟阿嗤笑了一声,说道:“那你们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她拢了拢披散在肩上的头发,眼神如钉子一般钉在了我的身上,又说:“你们还有什么比‘钥匙’还好的东西?”
钥匙。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为何,内心竟无端因这两个字而不安起来。
褚慈也蹙紧了眉,问道:“什么钥匙?”
孟阿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笑得前俯后仰的,指着我说道:“有意思,那么多人想要得到的钥匙就握在你们手里,你们竟然不知道。”她又抿了一口酒,说道:“要撬开鬼门可不容易,鬼门开后得过数年才会自行关上,可有了钥匙就不一样了。”
我不明白,她所指的究竟是我就是钥匙,还是说钥匙在我的身上,我想到殷仲几次想要我性命便直觉与此事有些关联。
孟阿又说道:“传言巫里每隔五代会有一把钥匙降生,这一代的钥匙,是你吗?”她媚眼如丝,却撑着下颚佯装一副纯真的样子,话语里没有一丝疑惑,尽是笃定。
我抿紧了唇没有说话,ʟᴇxɪ尽管对她所说的话不甚清楚,但我却多少猜出了一些,先前见到的那身着清朝服饰的女魂兴许就是一把钥匙,所以才会被殷仲等人所争夺着,那女魂的时代距离现在也差不多有五代那么久了,殷仲是在找新的钥匙吗?
“换吗?”孟阿见我们没有说话,饶有兴致地又问道。
褚慈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腕,说道:“不换。”
“哦?”孟阿又笑了,她的双目却没有移开半分,又说道:“可是我想要钥匙,你们今天不给也得给。”说完她将酒杯掷了出去,细瘦的手臂猛地抬起,顿时我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拉扯着我,要把我拽过去。
我被拉得往前挪动了一些,赶紧稳住步伐,而后抬手咬破了指头,尝试着画一个我从未画过的符,手指匆匆在半空划过,最后的收尾洋洋洒洒,那无形中牵拉着我的气力骤然消失,孟阿反而被拽得跌下了卧榻。
孟阿惊愕地抬头,有些狼狈地拢了一下身上的长衫。
蛇女嗔没有料到局面会变成这样,她看了看孟阿,又看了看我们,而后慌忙化出原型钻出了门。我与褚慈本来也想跟上,而后巨大的石墙却凭空出现,将那唯一的出入口给牢牢封死了。
“想走?”孟阿笑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像是醉了酒一般。她话语刚落,忽然顶上无数唾液味的水滴落了下来,黏糊糊的沾在地上,以及我的身上。
褚慈一怔,忽然猛地将我摁入了怀中,我只觉得褚慈后背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似的,连忙挣开她的怀抱,却见她嘴角淌着血。
一块巨石落在地上,而后又融入了石板之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褚慈看着远处那个衣不蔽体的女人,冷着脸说道:“它就是这座石宫。”
孟阿哼笑了一声,一步步朝我们走近,说:“是啊,你们早就在我的嘴里了,现在我要把你们一块儿吃了。”
没想到这往下滴落的水还真是唾液,还来源于一个非人的东西,我胃里一阵翻腾。我心疼地扶着褚慈,只想把这破石头砸个粉碎,扬起唇角就问道:“你真想要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