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慈的猜想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我一想到她要以身试险便被吓得身都凉了半截。先前她沉入水底而我又无能为力的情景仍时不时浮现在眼前,我觉得自己是真的被她给吓出阴影了。
于是我就这么抱着她的手臂不让她往前一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去试一试更合适一些,便说道:“想试试也可以,但是换我来。”
褚慈还未答话,我怕她不肯答应,便猛地将她推向了一侧,而后一鼓作气地踩进了那沙池里。
那一瞬间脚下像是踩着棉花似的,柔软得让我一时间站不稳脚,我睁大了双目,还来不及叫出声,整个人便被往下吞着。我的双腿被细沙紧紧裹着,动弹间像是腿上绑了几斤巨石一样,连动一动都很难。
我踩不到半寸平地,只觉得自己像是踩在了海水之中,这海还不知深浅。
想到上次在沙漠中也同样被黄沙所埋,我顿时心中涌出了后悔之感,心想,不该就这么踩进来的……
我起初还能听见褚慈的叫喊声,可等到我整个人陷入了沙池之中后,我的双耳也像是被沙子堵死了一样,连一丝声音也听不到了,我心想,我总不该在这就走到尽头了吧,那褚慈怎么办,聂未诠怎么办,姑姑又该怎么办。
就在我绝望得险些连眼泪都挤出来时,紧紧包裹着我四肢的细沙动了,但那触感却不像是沙子,我睁不开眼,也看不见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只觉得有密密麻麻的小东西在将我往上托,就在我快要窒息之时,我忽然感觉脖颈以上的压力忽然消失,而我的双手也能摆动了!
我连忙抬手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而后又粗略地将眼角的沙子给抠去,在睁开眼之后,我发现我竟然已经浮在了沙面上。
我的半截身仍埋在沙里,而里面的东西仍将我往上托着。我将手攀在了池外,然后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那诡异的沙池,四周的壁灯忽然亮起,现在我没心思去想灯为何会亮,而我又身在哪里,只是弯腰凑近了那沙池,想去看清里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在细细碎碎的沙子里,一个细小的黑色蚂蚁钻了出来,而后又消失不见了……
那褚慈呢?
眼前的沙池已经不是八卦中阴阳二象的形状,而只是一个边沿挖凿粗陋的圆形池子。我心想,我现在身处之地应该离褚慈并没有很远,我脚下踩着的石面下也许就是一片沙池,而我便在在沙池里被黑蚁带到了另一个密室。
也不知道这里与我们刚才听见传出巨响的地方是不是同一处,我心想,如果是同一处,那就意味着这里还有另外的东西存在……
石室里的墙壁上毫无规律的嵌着几盏壁灯,或高或低,间隔或远或近。而那灯里燃着的也不是煤油,我轻了动作缓缓站了起来,凑近看了一眼,这才看到里面竟然是魂!
我不敢弄出一丝声响,生怕将这石室里也许存在的另一个东西给招了来。
这石室看着不小,而这几盏壁灯却集中在了一处,另外大半个石室皆是黑暗的。我转过身抬手想将壁灯取下来,在我的手刚触到那灯时,身后忽然传来沙子簌簌动着的声响,我连忙回过头,便见褚慈从沙池里爬了出来。
褚慈张嘴呼吸着,用手背在脸上随意抹了几下,而后说道:“我以为我们被分开了。”
我连灯也不想取了,就朝她走了过去,蹲在她身侧给她抖落头上和衣服上的沙子,欣喜过后,我又不禁慌了起来。
我们都被黑蚁送到了这里,那是不是所有陷入沙池的东西都会被送到这里,而我们先前听到的声音也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吧……
第79章 划地为盘
“笃、笃、笃——”
有声音从远处传来, 黑暗中似乎有个人影在朝我们靠近。
褚慈拉着我站起,她抬手将灯托上的魂灯给取了下来,可无论她将手伸得有多远, 这魂灯黯淡的光也不足以让我们看清来人是谁。
四周空旷得没有任何能掩护我们的物体, 我几乎屏住了呼吸, 微微眯着双目试图将那越来越清晰的轮廓给看清,可那身影越是清晰, 我就越是慌张。
即便是分离了许久, 可我仍然能光靠一个身影就将他认出。他的脚微微跛着, 腰也不是挺得十分直, 是聂未诠,是他, 他回来了!
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何一声不吭?
我抬手捂住了嘴, 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把自己从梦里叫醒。可是在那身影全然暴露在魂灯的光下后, 我才陡然意识到, 这不是梦, 眼前的是他, 但也不是他。
顿时我对殷仲的怨恨犹如阴冷潮湿的角落里那些霉菌一样疯狂的滋长着, 我的双目圆睁着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来。
聂未诠果真被殷仲炼成了尸傀, 而如今, 他又要这让我苦苦寻觅了许久的亲人来杀我……
聂未诠灰暗的脸上被画上了黑色的符文, 他的头顶缠着一圈铜钱, 头发都快脱尽了, 只余下稀疏几根。是七根定魂针将那一串铜钱钉在了他的头顶上,那针孔周围一圈已经发黑, 他的血定然已经被放尽了。他的双眼木然得已经失去了光,他不认识我了。
他的脖颈上拴着一截断裂的锁链,身上用黑线缠着数十张黄符,每一张黄符都与一个铜铃串在了一起。他的皮肤已经发黑,手背甚至已经露出了骨头,那就是一具行走的躯壳——
褚慈也怔住了,她紧紧捏着我的手腕,动也没有动,在聂未诠张开双臂朝我扑来的时候,她猛地将我往旁一推,将手里的魂灯给扔了出去。
聂未诠身一斜便避开了朝他掷去的魂灯,魂灯摔落在地上,那被困在灯里的魂也因此得以逃出,魂火在地上跳动了几下便没了踪影。
我浑身发僵不知道该干什么,只木楞地看着褚慈将聂未诠的注意力从我身上转移开,而聂未诠也因此追着褚慈去了。
我看见那双在我难以入眠的夜里多次在我背上轻拍的手已经干枯如柴,灰黑的指甲尖锐得像是刀尖一样,我怒火中烧,可脑子却像是被锈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聂未诠的动作灵活得不像是尸,却像是被操控的木偶一样,他一步步地将褚慈逼到了角落里,那比刀还要锐利的指甲在褚慈的颈侧一划而过,顿时留下了一道细长的血痕。
那血缓缓渗出,我只觉心口有些刺痛,猛地回过神来,心说,不能再让褚慈ʟᴇxɪ受伤了!
聂未诠很快又放过了褚慈,他又看向了我,眼神冷漠得像是将我视作草芥一样。他一跃便朝我扑了过来,那双手所向之处是我紧抓不放的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