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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任相思紧(59)+番外

谢青芙被老杨拉进了儒来客栈前的那辆马车里。老杨咬牙道:“二小姐,老杨已在这里等上了两天。若非不知道你在山上何处,我早已找上了门去。幸得寻到一个熟悉此间的人,这才……”

谢青芙怔怔的望着老杨。他将话掐在喉咙里,极快的跃上马车,将鞭子狠狠一挥,抽在马背上发出一声脆响。谢青芙浑身一震,顿时像是回过了神来,很快的趴在马车窗口,掀开了帘子。

马车已在“哒哒”前进,天地间一片雨帘。

在那雨帘之中,有个人没有打伞。他蹙着眉头跑出首饰店,失魂落魄的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急切的寻找着些什么,雨水浇湿了他的衣衫,一只空荡荡的袖子贴在身体一侧,看起来滑稽可笑,十分不协调。即便来往行人都掩着面对他恶语相向,他却仍旧像是没听到一般不断地转身,视线漫无目的的逡巡着,只是满大街的人中,却再也见不到他想要找的人。

“谢青芙!”他哑着嗓子,无措的大喊了一声,喊声被雨声掩去大半,显得十分无力。

谢青芙鼻子一酸,终于含着泪意大声道:“老杨,停下!”

老杨道:“大小姐,你该回去了。”

谢青芙哭喊道:“你停下,他的断臂不能受寒。他这样在雨中找我,待到晚上,旧伤处一定会很疼……他会很疼的!”

老杨却仍旧挥鞭,面不改色道:“大小姐,谢府发生了大事。你同那人即便有理不清的恩怨,也等解决了那事情再说。”

谢青芙听不进老杨的话,手指死死地扣住车窗,含泪向后望去。那人却消失在雨中,渐渐地越来越模糊,直到再也看不见。眼前终于只剩下一片茫茫的雨帘。

一张皱巴巴的字条从袖间滑出,无声的落在地上。

“谢府生变,去儒来客栈寻老杨。速归。”

☆、第42章 枯黄·(五)

第四十四章

去鹤渚山的时候花了整整六日,回程却只用了三天。

就像一个梦,沉睡其中的时间再久,醒来也不过是刹那间的事情罢了。

老杨不眠不休像是疯了一般的赶着马车,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对谢青芙说。回到景阳城的那一日,他片刻也没有停歇的将马车停在谢府后院,然后急匆匆的掀开车帘对谢青芙道:“大小姐,您可快些回去。二小姐需要您。我想她一个人快要撑不下去了。”

谢青芙下了马车,整个人仍旧是魔怔了般怔怔的。抬眸望见后门上悬挂着的大片白布,心中哐当一声只剩下空荡荡的一片。像是被什么狠狠地当头砸了,又像是心脏被谁狠狠地捏住了。

“老杨,这是……”她转过身去看老杨,却见老杨对她蹙眉,许久才抬起手指,指了指门上悬挂的白布,像是不忍说出口。

于是谢青芙便抬头去看那白布,盯了许久,滞涩的双眼都觉得有些发酸了,却仍旧没想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谁死了,为什么后门会挂着那么多的白布?

为什么附近会这么安静,安静得连自己正在变得急促的呼吸声都能听清。

她还是不愿意去想更加深层次的事情。即便老杨说过的话与方才的反应已经足够让她明白,但她仍旧在心中认定谢府的变故不过是谢榛归来,发觉她与沈寂的事情后大发雷霆罢了。

只会是这样,她对自己强调道。不会是其他事。

谢青芙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握紧,慢慢的步上台阶。刚一走进谢府后院,便见到个面生的丫鬟,想来是她走后谢红药新换的人。她张了张嘴正要对丫鬟问谢府出了什么事,那丫鬟却吓得惊呼一声,退了好几步:“我是新来的,什么也不知道。要讨债你找主子去,我只是个丫鬟,我只是个干杂活的丫鬟,要讨债你别找我!”

说着竟是用力的摇着头,惊慌失措的跑掉了。

谢青芙站在原地僵立了许久。她觉得自己从心到紧握的手指都像是结成了寒冷的冰,只需要被谁轻轻的触碰一下,便会碎裂成一地的冰渣子。

讨债。

这两个字从前与谢家是不会有任何关系的,但现在她却从谢府丫鬟的嘴里听到了。谢青芙盯着丫鬟跑的方向怔了许久,待到反应过来,忽然便迈开步子向着谢榛的账房疾步走去。她想谢榛不在的时候,谢红药定是每日都泡在账房里。

她只信任谢红药,她只想知道听谢红药亲口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路上碰到许多周身缟素的家仆与丫鬟,只是那些人都很面生,大约真的将她当做了来讨债的人,不是惊慌失措的跑开便是大声质问她是何人。

越往里走,是越来越多的白布。院子里,回廊里,全都充满了令人压抑的沉沉死气。

谢青芙心跳越来越急,脚步越来越快。心中的那块冰携裹着不安直直的坠下去,让她觉得连自己的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红药!”

谢青芙猛地推开了账房的门。坐在案前的谢红药穿着一身素白的裙子,手中执着一只毛笔。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低垂的睫毛轻轻一颤,笔尖饱蘸着的一滴墨汁落在洁白的纸上,渐渐地晕染成漆黑的一团。

“红药。”谢青芙快步走到谢红药的面前,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声音很低的问道,“我走了之后……谢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挂上那些白布?如果……”她艰难的停顿了一下,“如果不是丧事的话,便让丫鬟们把白布取下来吧。看着怪不吉利的。我去……让她们把白布取下来。”

谢红药低着头,发间也簪着一支白花攒成的木簪。缺少血色的唇角微微扬了扬,慢慢的抬起头来。总是冷漠着目空一切的双眸中没有情绪,定定的看着谢青芙。

“看来沈寂将你保护得极好,出去了一趟之后,仍旧一点长进也没有。”

谢青芙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红药将手中的毛笔放下了,仍旧微扬着双唇:“发生了什么,你猜不到?”

“……我猜不到。”

“你当真猜不到?”

“……你哭过了。”谢青芙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摇了摇头,鼻子也酸了起来。谢榛曾经许多次的强调过,她是他的女儿,她天生便拥有一颗聪慧的心。谢红药也曾经说过,许多事情她其实轻易就能想明白,她只是不愿意去想。

现在她要面对的事情,从站在谢府后门的刹那她便明白了。她只是真的不愿意去想。

“红药,别哭。”她鼻酸许久之后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除此之外,别无他话。谢红药双眼微眯,她望着谢青芙,嗓音平静而冷淡:“我难道不该哭么?青芙姐姐,你当真不明白悬挂白布是什么意思么?是有人离世。而这谢府除了爹以外,谁离世能够有这样大的排场?”

谢青芙的眼泪一下子便涌了出来。

她本来以为一路上她的眼泪已经流光了,此刻她才明白,人的眼泪是不可能流光的。她的眼泪似乎时时刻刻都预备在眼眶里,只等着遇到那些一定会发生的悲哀的事情,便顺着脸颊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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