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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安山河(296)

作者: 毕毕大人/鹊登楼 阅读记录

余情不知道他是由着哪股子心劲顶过来,只看他清醒一阵糊涂一阵,醒了便开始就着清泉水看吊坠里的水胆,神智好像是有些毛病。

终于,几天过后,就着地下病室采光井射进来的阳光,烧退了,脸色也好了不少。

余情轻轻柔柔的喂他吃了粥和喝了药,知道他受刺激太大不爱说话,也不打扰他,拿起碗筷正要走——

凌安之却伸出纱布缠绕的手轻轻的拉住了她的袖子:“你们把凌霄安葬在哪了?”

“…”余情不敢抬头,凌霄不能老是停灵在文都城的凌河王府,他们已经瞒着凌安之,偷偷的将凌霄停灵到了凌安之修建的墓园。

“是埋在地下了吗?”凌安之两眼含雾,想着那个场景——

“天气越来越暖了,他紧致的肌肤会萎缩吗?是不是大眼睛已经凹陷了?他浑身是伤,你们把他处理好了吗?地下会不会有虫子咬他?”

余情又是眼圈发红鼻子发酸,一抬头,竟然看到凌安之眼泪顺腮而下:“他从小就不愿意一个人睡觉,现在一个躺在下边,不知道有多害怕,你们带我,去找他。”

文都城和兰州城路途遥远,不过众人还是赶过来了,凌霄的棺椁被放置在了他和凌安之小时候经常淘气的地方,已经细细的处置过。此处松山绿柏,岁月长生。

花折和凌霄一向交好,当时无声流泪最小的针脚给凌霄缝合了致命箭伤前后形成的伤口,泪水让视线模糊,看不清落针的地方,等到缝完的时候,左手扎的密密麻麻全是针眼,伏尸悲痛不已:“全怪我,我应该提前想到的。凌霄,我心疼啊。”

凌安之想要推开棺木,可是缠绵病榻太久,推不动了,余情见状,和胡梦生、元捷一起将棺盖推开。

凌安之由余情搀着走到棺前,挣开余情的手,扶棺积攒起毕生勇气目不转睛的看了良久,探腰伸进去,用尽毕生力气把凌霄抱了出来,拢在怀里,犹如搂着一件稀世珍宝。

云散落,风不停。

曾经拥有,奈何失去。

他摆摆手,说话有些虚弱:“你们全走吧,我想单独和他呆一会。”

余情带着胡梦生、元捷和代雪渊才刚刚绕过了山坡——

竟然听到了凌安之压抑已久的悲伤。

闻者无不伤情。

胡梦生在地上转了无数圈,着急道:“大帅刚刚久病初愈,这才能勉强起床,哪禁得住这么哭啊?姑娘,要不你去劝劝吧。”

余情觉得最近把一生的眼泪快要流干了,“让他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元捷突然侧耳,他好像听到了不远处山坡后松柏中传来拨动古筝和弦的铿锵声,他摆摆手拢住耳朵,向声音来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听。”

古筝和弦伴着瑶琴弹琴起调,带着不尽忧伤的吟诵之声传来:“霜降沙场厚衣添,刀光勿落马蹄前,且寄同心与凉月,早归故里看晴烟。”

花折抚琴和许康轶弹筝,二人白衣素缟,也来给小将军践行。

在悲壮苍凉的乐声中,有花折悲不自胜的歌声:

“轻裘那长剑,烈马狂歌;

忠肝和义胆壮山河;

好一个风云来去西北客,敢于江山平起平坐;

柔情那铁骨,千金一诺;

生前和身后起烟波;好一个富贵如云你耐我何;

剑光闪处如泣如歌;

一腔血,流不尽,英雄本色;

两只脚踏遍了,大漠长河;

三声叹、叹、叹,只为家园古国;

四方人,传颂着,浩气长歌。”

余音袅袅,经久不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这一生自画何须废笔墨?兄弟江山记得我。

人不活长短,人活起伏。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5章 余生慢

景阳二十八年, 四月。

最近朝野内外好像全很安静。

不仅是凌安之、其他有功之人多有受构陷打击者,轻则流放外地,重则有人头落地者,所以万马齐喑, 似乎有些麻木的看着朝廷上排斥异己的惨剧,只要没杀到自己, 便冷漠着视而不见。

翼王自请出京和降级, 想去安西吃沙子,去当一个多年前的老本行——翼西郡王,景阳帝知道这是功臣受到打击之后小儿子想要寻求自保,他想到许康轶多年来的鞠躬尽瘁、废寝忘食, 不免有些唏嘘。

不过大位已定, 还是要以稳定为重,景阳帝并未同意翼亲王降低为翼西郡王, 只是去了他在吏部的考工部侍郎职位。

本来是让他遥领北督道将军, 但北疆是翼王和泽王并肩经营多年的地盘,毕竟是当年泽亲王和翼王的嫡系。之前北疆总督一直空悬, 由泽亲王兼任,而今将兵部尚书佛平的儿子佛晟任职到北疆去当北疆提督,这就算是把翼王和北疆军割裂开来。

景阳帝思虑再三,让翼王分封到安西境内, 许康轶兼任安西提督,镇守安西封地,自然兵不知将, 将不知兵;而且安西本来是凌家军的地盘,骤然来了一个翼亲王主理事务,军中会有抗拒心理,翼王对毓王的威胁也算是解除了。

余情的家族虽然表面上搭上了裴星元这个大船,不过余家三兄弟明白过去不可能一笔抹消的道理,全是表面功夫上的权宜之计而已,一直在悄无声息的开始转移产业。

虽然余情一路跟着凌安之来到了塞外昆仑山照顾他养伤,可余家三位兄弟却没怎么闲着,自作主张的跑到裴星元府上和他研究了几次什么时候成亲的事,弄的裴星元哭笑不得还要虚与委蛇。

结果余家二爷还嫌他动作太慢了,背着手在地上晃了好几圈不满的说:“裴将军年已而立,功业已立,如果是担心余情不易生育的事,我就可以做主过几年给将军纳个妾,如果还有其他顾虑,也尽可以提出。”

逼婚逼不动自己女儿,逼到他这里来了,殊不知自己女儿正在塞外和野男人混在一起,真真的岂有此理?

*

最近最舒服的是翼王和花折,许康轶被封为安西提督,不过也不去军中遭罪,当了一个名义上的提督,把一应事宜全都交给了宇文庭和凌合燕等人。

他在军中封凌合燕为冠英将军,更方便她出军令些。

凌合燕终于名正言顺了,心中美滋滋的,漆黑的一张脸上挂满了喜气:“虽然四瞎子眼睛瞎,可是心里还是挺亮堂的,凭什么一直不给我官职?我和宇文庭那样的臭男人比起来差啥?真是的,那个死猴子早就应该封我!”

——宇文庭表面没反应,心中戚戚焉,差啥?确实只差那一点点;这回母老虎上位了,男人更难了。

许康轶当日来到军中上任的时候,手续走完了将宇文庭、凌合燕、雁南飞、周青伦等几个近人单独留下,之后偷偷带他们去看过了凌安之。

众人见大帅人比黄花瘦、意志也消沉,看凌安之有些超脱不爱言语,不过经此劫难,有口气在就谢天谢地了,大家欣慰他还活着,凌合燕和宇文庭等人免不了又哭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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