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安山河(61)
许康轶——只是想为天下百姓和他的皇兄做些事而已,把自己当做一截蜡烛,能照亮多少算多少,蜡烛燃完了,这一生也就结束了。
他把最开始自己的那些小肚鸡肠全都放了起来,深感无地自容,许康轶一身病骨,胸襟却像碧海蓝天一样;他金玉其外,肚子里却只装着自己这点鸡零狗碎的小人之心。
花折从进了宁夏就开始认真想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让他这截蜡烛能够燃烧的时间更长一些,要是能坚持到天亮呢,这样许康轶不就不用人死灯灭了吗?
可能自己这些天心神动荡,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直到昨晚,看到许康轶对刘心隐宠信亲昵的笑,他感觉心里酸酸的,要是这个人也能冲他这么笑一笑该多好,至少表示对他的肯定和信任。
许康轶也有开心的时候,说明心中对生活也有所求,只不过无人倾诉而已。为什么不能像他名字里表述的那样,健健康康的过正常人的日子呢?
他这些年凡事有筹谋,万事有计划,深谙人心险恶,本来以为自己没什么付出的豪情,不过现在现在心中有一个角却柔软起来,许康轶能为他这个陌生人奉血,他能不能让许康轶这一截蜡烛燃烧的更长一些?
许康轶和泽亲王许康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两人母亲虞贵妃出身商界,朝中没有根基,封为皇贵妃完全是依仗皇恩;泽亲王素有贤名,驻守北境多年开疆拓土,战功赫赫,尤其在军中威望远远超过毓王。
而二人现在母妃并未失宠,景阳帝身体尚可,怜子之心犹在,尚且节节败退,一旦他日景阳帝呜呼哀哉,天下还有许康瀚和许康轶兄弟的立锥之地吗?
楚人何罪?怀璧其罪,兄弟二人的血统就决定了许康乾容不下他们。
何况许康瀚十二万军权在握,随时有造反的实力,卧榻之侧岂容它人酣睡,许康乾找到时机就会举起屠刀,砍向任何在自己权力之路上的威胁者,届时是根本无力反抗的引颈就戮,还是困兽犹斗的拼死一战?
人活一把念想,花折自幼心志坚韧,遵从本心,只要心有所想,均能做到极致。之前的念想是陪伴从小把他带到大的姐姐,而今姐姐也已经含冤受屈,香消玉殒了,他连仇都报不了,只能远走他乡,选择避世。
而今,他冥冥中觉得许康轶值得,好像又升起一些念想。
此时天已经大亮,花折一夜未眠,靠在椅子上胡思乱想,连凌霄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一阵轻轻的叩门声,外面传来了元捷的声音,元捷喊道:“花大夫,殿下说有一些头疼,请您到书房一趟。”
本来今天刘心隐回来了,花折以为许康轶会起床晚些,之后刘心隐在书房侍奉就行了,所以他迟迟未动,听到许康轶头疼,他不敢怠慢,跟着元捷移步来到了书房。
许康轶可能是早起看文件琢磨事情有点累了,此时看到他进来,微微点了点头。花折也不多话,净手之后拿下许康轶的水晶镜,就着穴位顺着经络,连头带颈的按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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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字丑人精
许康轶稍微舒服了点, 马上戴上水晶镜又开始研究眼前的地图。
花折伸着头,好奇的问道:“殿下,我们出了甘肃之后,下一站去哪里啊?”许康轶的行踪只有快到目的地了才告诉他们, 平时为了安全滴水不漏,花折问这一句话是不合适的。
许康轶看了看手中地图上的青海湖, 刚想说话。
花折可能想到自己问是不合适的, 会心一笑移开了视线,许康轶也不再理他,每天都有要事在身,专心忙活公事。
花折笑了笑, 认真的翼西郡王看起来像一块沉默的砚台, 有书卷气又稳重,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他拿起书房中的毛笔, 铺开宣纸, 开始认真干他的老本行——一笔一划的练字。
许康轶不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看到花折这几笔幼稚的字, 实在又丑的他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花折应该也是大家之子,小时候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练的也不得章法,明显手腕不会用力的瞎练。
他实在是受不了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花折背后用他那静水一样的声音不阴不阳的讽刺道:“你这笔字为何如此难登大雅之堂,不堪入目?”
他一探手,自花折身侧握住了他的右手, 花折这手柔软滑腻,跟没骨头似的,和他冷硬干燥的爪子完全不同,许康轶沉声教道:“写字要身直脚平,悬腕运笔,比如这个横的写法,要逆锋起笔,向下顿笔,提笔右上行,中锋行笔,最后顿笔向下右回锋。”
花折有点不太好意思,左手摸了摸鼻梁,看着许康轶白亮的手腕笑笑说道:“小时候只会吃喝玩乐,没好好学过写字,殿下见笑了。”
“把横这一笔今天先写五百遍,明天再来写竖。”他府上的大夫,字东倒西歪成这样,传出去他都感觉脸上无光。
许康轶撒开手,退回到卷宗旁边,继续翻腾他那些案子。
“啊?悬着手腕写五百遍?二百行不行啊?”花折可不是武夫,运笔五百次想想就手腕累得慌。
“讨价还价一次,今天先写一千遍。”许康轶言简意赅,吓得花折马上闭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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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心隐昨晚回来,问起许康轶最近吃了什么药,身体状况如何。已经听许康轶谈起过花折,说这位大夫事无巨细,减了药量,琢磨了菜谱和按摩手法针法,感觉身体状况略有好转,让她不用太担心。
当刘心隐抱着古筝静悄悄的进了书房,就看到许康轶握着花折的手教他写字,还有花折那个撒娇犯贱的笑容。
刘心隐呼吸一滞,久在王府,自认为什么妙人都见过,这种犹如谪仙下凡的还真是世间少有,自惭形秽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种画笔难以描摹的绝色,简直非尘土间人,当什么大夫,往哪里一站,都不用开口,自有首富包养。
许康轶感受到刘心隐进来了,他回头,轻轻的说道:“取琴回来了?我们弹一曲雨碎江南吧。”
花折第一次见刘心隐,不过之前也七七八八猜的差不多,微微一欠身,垂着眼睑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放下毛笔,告辞道:“殿下,我先去厨房看一眼。”
许康轶表情放松,他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吩咐道:“相昀已经去了,心隐弹一曲,花折也精通音律,每人给我弹奏一曲如何?”
刘心隐弹了一曲雨碎江南,花折推脱不开,弹了一曲普普通通的昙花愿。
许康轶精通音律,只不过是深藏不露罢了,两曲听完,已经听出了花折谦让之意,不过刘心隐最近曲里的意境却大有长进。
他起身坐在刘心隐的身边,捉着刘心隐的手,笑了一下说道:“心隐最近琴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听起来比府中那些乐师意境上不知道要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