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起在讨伐吸血鬼王尼科莱一役里，我和芬丹曾应邀到地下一片无主之地的偏僻小酒馆里，与已经成为狮鹫帝国反抗军首领的拉特格会面。那天，我招来一个高级蜂窝卡着房门，却被芬丹轻易化解。

我慢慢勾起了唇角，笑容带着一丝轻飘飘的闲适。

“难道芬丹大人……不懂得召唤魔法么？所以，才把我传来，想一道商议，研究一个破解之道？”我笑得愈发灿烂而欠扁，看到芬丹微微变了的神情，我的脸上更加做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来。“大人怎么这副模样？莫非……是我猜错了？哦原来，你们森林精灵都不懂得召唤魔法么？”

“……够了！”芬丹突然脱口暴喝。

我一愣，微张着嘴，笑容也凝固在唇边，只是愣愣地盯着他，一脸迷惘的样子。

芬丹忽然紧紧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那双湛蓝的眼眸里染上了一层不明的情绪，他的语气轻得可疑。

“伊拉娅女族长，回答我的问题。”他一拉坐骑的缰绳，催动那匹银色独角兽向我这边颠踬了数步，直到几乎与我座下的巨蜥相撞，才堪堪停了下来。我座下的巨蜥不安而危险地在原地蹦跳了几下，戒备地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嘶。我不得不勒一勒它的缰绳，将它勉强控制在原地。

我怒视着芬丹。怎么他原来竟然是想看银色独角兽和巨蜥掐架的？我整天在这只巨蜥背上坐着就很如坐针毡了，每次要使唤它的时候都会心里暗暗发毛而后背上暗暗出一背冷汗；他还要挑唆这只巨蜥挣脱我的控制，把我甩下来不成？

芬丹却无视我的怒目以对，从马背上倾身接近我，冷冽的眸光危险地锁在我脸上。

“伊拉娅女族长，我是不接受蒙混过关的。”

我的心下陡然一沉，表情在一瞬间冷了下来，语调平平地回他：“召唤魔法又不是特定种族才能学习的技能，黑暗精灵里很多人会，又有什么特别了？不过这个伊蓓丝，能在平原上召唤出属性根本不相容的水元素和火元素，想必另有神通，这个就不是我能了解得到的了。芬丹大人能力值超群，就算硬碰硬，也不会输给那群元素人吧？那叫我来商议，岂不是白忙一场。芬丹大人只要率领贵国将士冲杀便可，这元素人也算是高等级召唤生物了，可是驱散不了的，我就算随侍在侧，又能帮到大人什么忙呢？”

芬丹定定地瞪着我，他的视线始终锁在我面容之上，须臾未离。

我以牙还牙，毫不在乎。座下的巨蜥双脚交替轻轻跳着，喷出不安的鼻息。

芬丹忽然敛了满脸锋锐严厉之色，只留下一种探究的意味，视线难解地萦绕在我身上。

“那么，伊拉娅女族长，不知道……你的召唤魔法，最高又能达到哪个等级呢？”

我一凛，随即展开一个心无城府的得意笑容，仿佛全无芥蒂。

“我么？……我身为暗影烙印部落的法律仲裁者，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能不懂得多一点呢？这样以后遇事裁决，才能服众……”我斜瞟了他一眼，忍不住又小小讽刺了他一句。“就好比芬丹大人如果不是本领高强，能力超群，又怎么能够成为艾罗兰第一人，亚山世界的救世主，大英雄呢？”

我想芬丹总有一天会被我这招暗箭伤人的流氓招数给呕死。或者，他的涵养，会在我这种持续不断的软刀子磨人里，得到长足显着的进步。

显然今天的情形属于后者。

芬丹只是皱紧了眉，并没有立时沉下脸来教训我，却简短地说道：“……请您直接回答我的问话！”

哦哦，恼了恼了。

我听出他耐心用罄之前语气里警示的一抹薄怒，慌忙坦白相告：“……就是顶级的召唤凤凰，我也使得！”

芬丹沉吟了片刻，既不派我上场去召唤凤凰以吓唬敌人，也不挥挥手命我回归本位，只是轻似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却突如其来地问道：“那么，‘蜂群滋扰’与‘召唤蜂窝’的魔法，想必伊拉娅女族长也是通晓的了？”

我脸色一凝，心下警铃大作。

他……什么意思？！

莫非……是当初黛蕾尔突然变身耶泽蓓丝的震撼对他打击过大，以至于他现在只要见到可疑人等，就要以黛蕾尔的绝技来甄别好坏，鉴定正邪？

那么，我是矢口否认，勃然大怒，拂袖而去好呢，还是欲盖弥彰，虚虚实实，疑幻疑真好呢？

我短暂地低头思索了一下，然后心里有了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2月3日更新：

俺努力想继续维持日更……不过俺仍在瓶颈中……

而且最近可能事情比较多……

希望在不得不开始做别的事情之前，能抓紧先多写一些～～

毕竟，俺构思了很多有趣的细节还没写哩，嘿嘿……

唔，雷拉格快要出场客串了，童鞋们谁还记得他？^^

☆、第127章

假如我真是完全不希望芬丹对我的真面目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进而产生追究的兴趣,我是决不会一直以来这样处事的。我大可以端出一个十足黑暗精灵女族长的高贵冷淡架子,把整件事弄得像是彻头彻尾的公事公办,不情不愿。

只是当初的我并没有选择这样,不是么。

假如我想要报复,想要让他痛苦,那么保持完美的伊拉娅的假相,我又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呢。以芬丹的性格，他是决不可能在一个纯粹的黑暗精灵面前流露出分毫真正的情绪的——除了他对黑暗精灵那种根深蒂固的提防和戒备之外。

所以我一直以来，自从踏上塞利斯塔拉的堤岸以后，不都是这样做的么。似是而非，故布疑阵，若离若即,意味深长……

我以我一部分假面的故作掩饰，来换取他一部分真心的不经意流露。而我能够得到多少，取决于这个游戏我到底能够操控多少。

芬丹，你是纯粹的森林精灵，道德的化身，正义的代言人……而我，却不是纯粹的黑暗精灵，也不是纯粹的恶魔。我披着一件又一件不属于自己的外衣，辗转于一个又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皮囊中，只有我曾经付出过的那些微薄的真诚和温柔的注视，是真的，是的的确确的我所能够给得起的。

只是当时，你不肯收。

现在，我却没那些真诚和温柔，想要送给你了。

只有，令你疑神疑鬼迷惘不定似幻似真层出不穷的，恶作剧吧。

我微微低下了头，抿唇轻轻一笑。笑影计算精准地在我唇角淡淡漾起，我随即飞快一抬头，几乎同时，右手微微举起，“啪”地一声打了个响指。

一两只蜜蜂不知从何处飞来，有气无力地在我们近旁“嗡嗡”盘旋。

我再转过眼来望向面上显出惊疑不定神色的芬丹，假装没看到他神情里的纠结迷惘，灿烂笑道：“芬丹大人说的，可是这一招？”

芬丹的表情忽明忽暗，说不清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神气。初时仿佛乍然眼里爆出极亮的神采，但转瞬间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神情也重新恢复成静如深海，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