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猫咪森林(19)

我和那头猪,呃,钟诺言?

反正当时情况混乱,我趁势跑出了体育馆,过看台通道时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肋骨被撞得生疼,我弯下腰去。

“周同学,你没事吧?”

那个人是系副主任,陈懋思教授,比起整日板着脸孔训诫学生甚么“艺术之前首先修身立行”的主任大人要和蔼随和的多,虽然主讲美学,却经常在课上和学生们热烈讨论西方另类文化潮流,言论十分开通新潮,也因此很受学生欢迎。

此时,他小心扶住我的手肘,在我站起身后即松开指掌后退一步,镜片后的面容温和而关切。

“可以自己行走么?里面好像出了事,我得去看看怎么处理。”

“谢谢陈教授,我没事。”

“嗯,那么再见,周同学。”

我离开体育馆,一直下到门外最后一级台阶才“扑通”坐下。

今晚的星空高而清朗,漫天的星光熠熠生辉,每一颗星星仿佛都在笑我。

――周泱泱亲吻了一头猪。

――周泱泱亲吻了一头猪!

我沮丧万分。

直到林小猫气喘吁吁从体育馆一路跑出来,看到我后又夸张地长出一口气,哀叹着抱住我作饮泣状,我丝毫不为之所动。

“周泱泱你很麻木哎!我可是灯一亮就满世界疯狂地找你呢!你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

林小猫摆出日剧里常有的那种双手合十皱着眉仿佛海带眼泪跑了一脸的表情。

她一掌拍在我背上,我忍不住叫出声来。

不顾大庭广众之下,林小猫硬要掀起我的衬衫看一看――肋骨靠后背的地方,已经青了一大块。

“哇咧,好惨!走,去医院啦!”她拽我。

“不要,没事。”我闷声回答。

不等她再说甚么,身后又传来一个我此时此刻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怎么?”

林小猫立刻很多嘴地回答,“身上青了一大块。”

“周泱泱,”钟诺言镇定地说,“去医院拍个片子……”

我忽然再也忍不住,跳起来恶狠狠地瞪住他,“你以为你是谁啊!刚才只不过是个意外,我权当自己亲到了一只猪!猪!你听到没有!”

我扭头大步离去。

事后知道了来龙去脉,林小猫笑不可抑。

“周泱泱,你知不知道你说那段话的时候样子好逊!气急败坏,完全丧失周泱泱的日常水准。”

“哦?”

“你平时有甚么事都一副满不在乎的冷冰冰的样子,可是那晚,你看上去就好像,呃,好像……”

“甚么?”

“好像被骂作猪的人是你自己一样。”

尽管出了这样一次意外,本校今年的这个文化节却并未因此流于潦草,相反因为动画社的加入,和有着兄弟院校支持的剧目表演社团本年度豪华阵容的节目的刺激,各个社团愈发施展八方解数参与活动,使得整个文化节的气氛愈发热烈高涨起来。

原以为那次的意外事件很快会湮没在大背景中,但文化节都过去了大半,关于我和钟诺言的谣言却愈传愈盛。

没有甚么事实。

传言的最新版本是――周泱泱早就踩点考察好了钟诺言的位置,还故意串通了同伴在关键时刻拔掉电源,趁乱强吻了钟诺言……

我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听得失声大笑。

笑完更加生气,怎么可以这样衰?!

――亲到了一头拥戴者无数的猪!

即便这头猪原本也很无辜,可众多愚昧的粉丝也足以把这份无辜淡化淡化再淡化。

――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OK,很好!

那么,钟诺言也该为那些一昧天使化他而妖魔化我的粉丝们负上一点责任对不对?

所以当那天经过球场听到路边几个女生故意以我听得见的声音大肆渲染所谓“接吻事件”,痛陈我的“无耻”和钟诺言的“无辜”时,我的耐性已经到达了顶点。

我把手上的一卷画纸塞到林小猫手里,自己拍拍手往那几个女生走过去。

“周泱泱,哎,杨萧你拦住她!”林小猫急急喊。

“泱泱……”杨萧来拽我,我一扬手推开他。

“喂,你们!”我故意挂起一个流利流气的笑,冲那几个女生抬一抬下巴。

那几个女生已经吓得脸容失色,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应声。

“周泱泱,你在做甚么?”

哈!真是妙极了!

我笑嘻嘻回身看着对面路边正试图过来的钟诺言。

一个从未出现的念头迅速跃入脑海。

“我只想向你的崇拜者介绍我的男朋友!”

我说,头顶的梧桐树叶“哗啦啦”的响。

然后后退一步,一转脸迎着杨萧诧异的眼瞳,我轻轻吻住了他的嘴唇。

To do or not to do

这是一个淡而无味的吻。

当然,这样说并不意味着我经验丰富,最崇尚那种口涎相混的法式湿吻――老天,光是想就够恶心了!

可是,接吻不应该是非常奇妙又美好的体验么?

古代罗马人怎么说来着――“亲吻是夏季开满鲜花的草场”。

莎士比亚也说――“亲吻是爱的封印”。

尽管从相对比较生硬、不那么浪漫的理论角度来说,接吻促使人肾上腺素急速分泌,释放大量神经肽,而脑垂体产生后叶荷尔蒙……――如果需要量化数据,那么一个热情洋溢的吻所起的刺激作用就相当于25克的巧克力,美丽芬芳,愉悦销魂。

但是,不管从感性或者理性的角度来看,和杨萧的这个吻都属于实践的失败品。

――麻木,生硬,而且令人沮丧。

这个念头一旦生起,感觉就愈发强烈,我匆匆结束这个蜻蜓点水般的吻,非常懊恼地退开两步。

我抱歉地看向杨萧,他倒是十分镇定,安静地站在原地保持那个微微欠身的姿势,看起来一副配合度百分百的样子。我耸耸肩膀,他居然还笑了笑,甚么也没说。

眼角的余光中,已经行至路中央的钟诺言身形顿住,我不知道他会是一种甚么样的表情,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在嘴角挂起一朵满不在乎的嘲弄笑意,而这想法令我更加觉出自己鲁莽行为的可笑与荒诞。

我不敢看林小猫,勉强吹声口哨,东西也不拿,匆匆转身离去。

简直就是落荒而逃。

我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产生后悔情绪,也第一次开始试着冷静下来思考自己任性跋扈的短暂人生。

美术系顶楼的旧写生室如今已经沦为半仓库形式,原先空旷的教室有小半间堆满了画架画板和石膏像,余下的空间也错落林立着几幅未完成的油画和素描作品,靠窗的长条桌上是半成品的雕塑,面目模糊的泥坯人形映着窗外大幅的天空,有种滑稽的不真实感。

我看着这些粗糙的半成品,感觉仿佛掉入了异次元空间,想要努力探索,却又无处下手。

心里似乎有个小声音,微弱却固执地喊着甚么。

上一篇: 流言 下一篇: 末日之前说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