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你入学时还是要考试的,你要抓紧这段时间好好练习。”母亲说,“我们不介意收留一个人住下,可是,悯悯你要和瑞隐一样,自己打工挣零用钱。”
“我知道。沈大哥已经和我说过了,我还会付食宿费。”悯悯的伤已经基本痊愈,换上干净合身的衣服,全身上下散发出迷人的光彩。“谢谢龙伯伯、伯母。”
“不用谢,毕竟启峥和瑞隐虽然不是因,却造就果。你就住下来吧,直到你有能力独立为止。”
砰!一锤定音。
有了悯悯的加入,时间仿佛过得更快。不是我们三人一起出行,就是启峥和悯悯二人行,我却极少会单独和启峥相处。不是没有机会,而是,相思无用。
课余因而多出许多时间,为了不使自己夹在启峥和悯悯中间,我开始给一家出版社写写文章。后来该出版社下的一间书店要招聘店员,我还介绍了悯悯去,薪水不错,工作也还轻松。启峥也常常拿一些文字性的工作给她,让她轻松赚外快。
悯悯只在我家住了半年,启峥便在大学女生宿舍为她借了一间单人宿舍。
多好,生活一片光明!
“各位乘客请注意,本次航班的目的地上海就要到了。请大家系好安全带。”
空中小姐的声音将我自回忆之中召回。
就要到了呵,阔别久矣的家园。
“弟弟,妹妹,醒一醒,我们快到家了,马上就要看到外公、外婆了哦。”我唤醒两个睡得十分酣甜的孩子。
他们醒来,有些兴奋地张大眼睛。
飞机轰鸣着向似乎长无边际的跑道降落,就好象我现在的心情。
启峥怎么会出事?他今年也才只有三十三岁,正是男人最黄金的年龄。从我最后一次收到的电子邮件中可以看出,他的婚姻生活十分幸福。现在为什么会这样?
下飞机,取到为数不多的几件行李,牵着龙泽、龙竟,布兰卡推着行李车,匆匆出了海关。一眼便看见父亲和母亲。我连自己的儿女也顾不得了,冲上去紧紧拥抱他们。六年,他们的头发竟斑白至此。是我,是我不孝,没有陪在他们身边,尽一个女儿应尽的孝道。
“对不起,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真是,自己都已经做妈妈了,还这样孩子气。”母亲满眼是喜悦的泪。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父亲揽住母亲的肩膀,轻轻拍抚。
我连忙回过头,叫过两个睁大好奇的圆眼的龙泽、龙竟。
“外公、外婆好,我们是小泽、小竟。”两个小家伙很会察言观色,马上甜甜地叫人。
“乖乖,真是可爱。”父亲母亲眼泪还未流完,就几乎要笑得合不拢嘴。“来来,让外公、外婆抱抱。”
布兰卡看着我们一家重逢,在一边暗暗抹去激动的眼泪。
“好了,我们回家吧。”父亲抱着龙竟,母亲抱着龙泽,我们离开机场,驱车驶向家的方向。
“爸爸,究竟怎么回事?你们说启峥怎么了?”在车上我急不可待地问,始终不相信、也不愿相信启峥“病危”。
“……”车厢内一时一片静默,令人觉得快要窒息。
良久,母亲长叹一声。“定邦,告诉她罢,否则她不会安心。”
父亲沉吟好久,似乎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终于只是轻喟一声。“他罹患重症,恶化得很快,以现在的医学技术来说,我们能做的只是使他去的平静一些,不会太痛苦。”
“不会的,这不可能。”我自欺欺人地摇头,“他才三十三岁,年轻有为,生活幸福,婚姻美满,他不应该承受这样的痛苦。一定是哪里错了!”
“我们也希望是一场错误,但是,他说要见你最后一面,我们无法拒绝。即使是他伤了你的心,让你远走天涯。”母亲隔着龙泽龙竟,轻轻拥抱我。
“我要去见他,我要去见他。”我只是喃喃自语。
“最快也要明天才能见到他。今天的探病时间已经过了。”
我闭上眼睛。记忆突如其来,强烈得有如电影镜头在眼前回闪晃动,各种声音纷至沓来。
第五章
“隐隐,我和悯悯决定结婚了。”启峥在我经过花园时,隔着花园的矮墙,对我说。
“……啊,那真要恭喜你们两个了。”我告诉自己,冷静。“伯母那一关,过了吗?”
“她现在只希望我可以经常回家,能时时见到我。何况悯悯马上要毕业了,她现在已经成名,母亲不会有太多意见。”他笑得幸福甜蜜。
“那就好。”我也微笑,却觉得自己快要哭了。
“我第一个就通知你。我们想请你当悯悯的伴娘。”他望着我,一如多年前,我们第一次相遇。
“这不太妥当吧?她有自己的朋友,伴娘应该由她的姐妹道里挑选才对。”我直觉地反问。
“正是悯悯挑中了你啊。”启峥展个灿烂的笑容,“我不管,反正你一定要当悯悯的伴娘,这项任务非你莫属。今天先口头通知,明后天开始我们会发帖子。”
“启峥。”我有些为难,“我……已经办妥签证,很快就要去瑞逸那边,我恐怕不一定能参加婚礼。”
“这么快?”他盯住我,似要看穿我的谎言。
我点头。“我的入学申请已经被接受,我想先动身过去熟悉环境。不过,我会尽量留多一点时间争取参加你们的婚礼。告诉悯悯,谢谢她的好意。只是伴娘的任务,我恐怕真的力有未逮。”
“……好吧。”启峥轻叹,“连你也要走了,我今后向谁去说心里话呢?”
“结婚后,快快生几个娃娃,成天在奶瓶尿布之中度过,你就不会有时间想说心里话了。”我揶揄他,以掩饰自己的心痛。始终,我不过是他的小妹妹。
他大笑。“也对!”
我望着他大笑时神采飞扬的样子,暗暗太息。我就这样将自己的爱拱手让人,还要亲眼目睹他们步入礼堂,我,真的没有自己想象中勇敢。
“隐隐,你也二十岁了吧?”启峥问。
“是。”如此忧郁的二十岁,我生命中的雨季,足足迟了三年,才真正开始。
“速速找个男朋友,然后象我和悯悯一样,过二人世界去。”启峥笑言。
“啰嗦!老头子!”我伸手过矮墙,大力拍他的肩。“别忘记把结婚前夜留出来,我们去喝最后的单身酒。然后你就是有家室的人了。”
“好,一言为定。”启峥潇洒地转身走了。
留下我站在原地,为将要到来的远别说再见。
几天后,母亲问我:“瑞隐,启峥的事,你知道了吗?”
“嗯。”我转开视线,不忍看母亲眼里的洞彻。“他们请我当伴娘。”
“他……”母亲忍住下文,只是叹息一声。
“你们也知道了啊。”我微笑。
“悯悯请我们当女方家长。”
“?”我挑眉,“似乎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