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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彼此都幸福(9)

晓冽只觉此人猥琐,闷闷将报刊放在一边。

抬眸,正对上草坪中央的大理石雕像。

那是世界级艺术大师A?Kingsley向文艺复兴大师米开朗基罗致敬的作品。

俩俩相对的赤裸天使,肌肉健美,皮肤光洁,散发出欲挣脱束缚,飞翔而去的张力。俊美得无分性别的脸孔上,却并无挣扎神色。

这座次天使之像,在本城开埠三百周年时,被大师作为礼物,赠送给本城。之后一直竖立此间,供人观赏。

晓冽常常怀疑,A?Kingsley予以这座雕像的深意是什么?

是天使想摆脱红尘中的无尽欲望,返回天堂?亦或是想挣脱天堂中的清规戒律,堕落人间?

晓冽不得而知,心间却动了一动,自背包里拿出记事本,写下“不爱天使”四个大字,然后取出CANON S70数码相机,对住那尊美丽得让人屏息的雕像,拍摄起来。

这款DC是晓雨送的,电器白痴的晓冽在晓雨手把手教授数日后,才大概掌握使用方法。

晓雨笑谑,要让晓冽这等懒人买胶卷拍照再送去冲印根本是天方夜谭,可怜晓冽瞬间记忆力又差到极点,还是送带有3分钟AVI功能的数码相机比较实在,可以及时记录所见所闻,又不必跑去冲洗胶卷。

“这是无敌必备傻瓜机,你只管用。”晓雨这样说。

透过相机710万像素,3.6倍焦距的镜头,雕像身上最细微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晓冽站起身,后退几步,想取一个最好角度拍摄全景,不意脚下硌到小石子,重心不稳,整个人朝后跌去。

仇猎独自跑向公园中央。

Alex失约了。

Alex不是一个惯于迟到的人,逾时五分钟不到,仇猎知道,他被什么事耽搁,不会来了。

独自在公园的小径上慢跑,周末早晨清馨的空气令人忘却所有烦恼。

仇猎远远看见有抹颇眼熟的身影站在公园中央草坪边缘,看那甚不专业的姿势,似乎正在拍照。

仇猎不想打扰全神贯注的摄影师,原想就这样静静跑过,不料那人一个趔趄,就向后栽倒。仇猎下意识伸出双手,从背后扶住倒下来的人,免得好好一个周末,有人在这美丽的清早,肝脑涂地。

然后,两人四目相对,视线胶着。

不仅出手相助的仇猎大感意外,连被援助的晓冽,也诧异非常,粉红色的唇微微张着。

这算什么?命运?天意?缘分?

前天晓雨在逼供得知在酒吧里带走晓冽的人名为“仇猎”后,迅速传来一份详尽资料,其中包括《一周》人物专访一篇。

仇猎,三十二岁,双亲早年留学英国,解放后回国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奈何在那动荡不安的十年间,仇氏夫妻双双被打成走资派,遣送到乡间劳动改造。而仇家在离岛上的大片财产统统被查抄没收,平反后虽然已经返还,但许多古董珠宝早已不知去向。

少时的仇猎,在乡间长大。他不似兄长仇远,承袭了双亲的温雅性格。恰恰相反,仇猎野性十足,打架闹事,上山下海,顽劣得很。他是仇家的黑马,叛逆狂野,长大后也没有选择双亲早年从事的学术研究或者继承仇氏企业,而是当了一名旅行先锋,开拓海外旅游市场,进行可行性评估报告,是为都市新贵。

后来年纪渐长,仇猎收敛野性,但城中许多玩家仍不会忘记,他是可以只身打倒三五七个挑衅他的不长眼小混混的人。

总之,晓雨告诫晓冽,从来不在杂志上留下影像的仇猎,不是什么简单人物,顶好离他越远越好。

晓冽还笑晓雨杞人忧天,二千万固定人口的城市,哪里那么容易碰到。没料想今天就又碰上了,看来做人真不能太铁齿。

仇猎唇边泛开一缕微笑,若在早年,他一定会问晓冽,第一次相助是偶然,第二次是巧合,第三次一定是缘分罢?然而现在,他无意招惹女孩子。

是故,他只是扶晓冽站直身体,放开手,问:“没事罢?”

晓冽动动脚踝,苦笑。“好象扭到了。”

说完,晓冽作金鸡独立状,想单脚跳回长椅去。

仇猎好笑地叹息。怎么每次见到她都是状况频仍呢?这样想着,他已不由自主地跨前一步,挽起晓冽,搀她坐回长椅上。

“严重吗?是怎样的疼痛感?”他蹲下身,准备拉高晓冽的裤管,检查扭伤。

晓冽缩脚。“不要紧,很轻微。”

仇猎了然微笑,起身坐在晓冽身边,不经意瞥见摊在长椅上的记事本。

不爱天使?仇猎好奇,她的思维方式还真异于常人。

“为什么不爱天使?”在仇猎意识到以前,他已经脱口问。

噫?晓冽错愕地望着身旁的仇猎,愣了一会儿,才省悟他的疑问。

“呃——”晓冽伸手挠挠短发,“因为人类是靠欲望生存的动物,进食的欲望,繁衍的欲望,享乐的欲望,我们被欲望包围。而天使之为天使,是因为寡欲少求,纯洁无垢。我们如果爱上天使,会想占有他罢?会想天使回应我们的欲望罢?被人类欲望熏染、折了翼的天使,还是原来洁净神圣的天使么?我怀疑!而那样的天使,又与人类有何不同?所以,不爱天使!”

仇猎伸展手臂,靠在长椅上,目光凝注在次天使雕像身上,感受徐风拂面、阳光普照的悠闲惬意。

“那么,爱上风呢?”未几,他淡淡问。

仇猎的问题再次令晓冽意外。

是风吗?偷眼觑了觑身旁男子沐在阳光里的深刻侧面,晓冽觉得他的思维已随微风逸去,去往不知名的地方。

晓冽想起圣娜达卢酒吧里,那张照片中的背影,他在说他自己吗?

“少时,读过一本民间故事,其中一则记述:世界上所有的风,无论微风、台风、飓风还是龙卷风,都来自于同一个巨大洞穴:风洞。不管每一阵风威力有多大,最后消弥得多么微弱,都会回到最初的洞穴。如果爱上风,又不能和他一起四海吹拂,那么,弗如当那最初也是最终的风洞。”

仇猎认真听晓冽用幼于年龄太多的声音娓娓讲述关于风的故事,有诧异和感慨。这个女子,似一只充满神奇魔力的百宝箱,每每展现不同面貌。

狼狈、慵懒、睿智。

一定还有别样风情,等待被发掘罢?

“不会寂寞么?”仇猎侧头,看阳光将晓冽的面孔晒得微微红润,原本苍白的肤色,竟似透明般,莹莹如玉。

寂寞?晓冽迎视仇猎幽黑深广的眼,似跌落无垠广袤旷野。无论他看起来笑得多么温熙,可是,她都看不到他的眼底。

“谁会永远陪伴另一个人呢?”晓冽仰起脸,敛下浓密睫毛。曾经,她也以为会同另一个人,走至生命终结时。可是,彼人在中途早早转身。留下她,寂寞也好,孤独也好,只有她一力承担。“要学会善待自己,懂得排解,总有什么事,可以令自己不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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