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风哥!”小梵的尖叫声打断了可嘉的思绪,她惊喜地向躺在地上的唐麟风扑过去,“麟风哥,你醒了?……”
回过头,可嘉向唐麟风看去。
他正试图坐起来,摸着后脑勺被血黏结起来的头发,神情有一些疑惑:“我这是在……”
“麟风哥!”看了可嘉一眼,小梵娇嗔地抱怨,“你不该为了我去跟陈伯伦打架的!你看你,都伤成这样,我正想叫救护车来呢……”
“陈伯伦?”避开小梵的手,唐麟风的表情冰冷了下来。
细雨中,依然有几条人影在激烈地厮打着。其中一个脚步踉跄着,眼看就要倒了下来。
他眯起眼,望向那个显然正在被围殴的人影。
那是——云超!
用手撑住地面,唐麟风勉强地站了起来,向混战的方向走去。
“唐麟风!”随着一个声音清脆的响起,他的手臂被人拉住了,“不要意气用事。你过去也没用的,我们现在该做的就是报警……”
“谁要是敢再拉住我,”他头也不回地用力挥开拉住他手臂的那只手,声音冷淡一如暴风雪来临前夕,“我就会让她知道什么叫意气用事!”
他挥开可嘉的同时,也打到了她的胳膊,把一直握在她手中的那卷纸打落在地。
因为用力过度,他还向后退了一步。
而那一步,正好踩在卡纸中央那个用亮丽的粉红色丝带打成的蝴蝶结上。
可嘉呆呆地看着那卷被打落在地的纸筒。
地上乌黑的泥浆和雨水瞬间溅落到洁白的纸上。
染上泥污与鞋印的蝴蝶结早已变形,粉色的丝带散开来,不堪目睹地泡在水塘里。
两根纤细的指头从水中拎起那张纸,小梵笑着瞥了可嘉一眼:“这是什么呀?”她细声细气地问道,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的手沾到泥污,“你不介意让我看看吧……”
打开那张纸乌黑的同时,她的声音也消失了。
昏暗的灯光下,一幅油画小品出现在她的面前。
唐麟风羁傲不逊地在画里打量着外面的世界。深紫色的头发,鲜明的轮廓,漆黑的双眸,高傲的鼻子……若不是唇边那抹微笑灿烂得不像他的,若不是油彩正慢慢被雨水化开,她说不定真的会以为唐麟风就站在自己面前。
“这幅画还蛮不错的,”小梵清了清自己的喉咙,“可惜,那个笑容太假了。”她把画递向可嘉,“麟风哥不会这么假惺惺地笑的……”
一阵风夹杂着雨丝从街的那头扫来,小梵“一不小心”地松开手,那幅画随即被风卷走。
“啊!”她惊叫着,却掩饰不住声音里的幸灾乐祸,“对不起!你的画……”
可嘉目送着那幅画随风而去。
这是她用了整整一个星期,外加两个通宵完成的油画……是她曾经那么用心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她还为这幅画起了一个名字《喜欢·微笑》。
她想告诉他——我喜欢,你的微笑。
而现在……那张画纸在视野里渐渐变成一个小白点,最后消失在午夜的街上。
“没关系。”她甚至还对云梵笑了笑,“我无所谓。”
小巷那边,激烈的打斗声依然不断地传来。
唐麟风为了保护云超,被一个肥胖的家伙用棍子打了一下,随即,他也一拳回敬在了那人胸下的“救生圈”上。
可嘉有些麻木地看着这一切。
事实上,自从他一脚踩上了那朵粉红色的蝴蝶结,她就对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刺眼的白色。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桌椅,还有那盏明晃晃的白炽灯。
空气中有一股消毒水的刺鼻味道,耳边不时还有断断续续几乎能把死人烦得醒过来的轻声哭泣传来。
——难道,他是在医院里?
撑住身下的床板,唐麟风试图坐起身,但这一下用力却让他的浑身都剧烈地疼痛起来。
“麟风哥!”
随着一声惊呼,一个人影扑了过来。
“云梵,”他忍着痛避开小梵伸过来的手,“我怎么会在医院里?”
云梵脸色苍白,脸颊上犹有泪痕——这么说,刚才在他耳边哭个不停的人是她……在睡梦中,他还以为……
“你和我哥跟陈伯伦他们打得好厉害,看实在不行了,宋……”她顿了一下,“我就报了警。是警察把你和哥哥送到这里来的。”
“云超呢?”他记起来了,在他倒下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便是云超不支倒地,那小子没什么事吧?
“他就躺在你旁边呢。”云梵连忙道,“你伤得比他厉害多了,可是你还为他挡了那么多下……”眼泪再度滑落,她抬起梨花带雨的脸庞,“麟风哥,都是我不好,你骂我吧……”
“我为什么要骂你?”他不耐烦地说道,目光集中在身边的病床上。云超正闭着眼躺在那里,虽然被包得像个木乃伊一样,但至少呼吸有力顺畅,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云梵咬住嘴唇,再度忍下一口气。
自从她发现自己喜欢上唐麟风以来,她也学会了——忍气吞声。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会对她这样说话。父母、哥哥、老师、朋友、同学……在她身边,哪个人不顺着她,不爱护她,不以她为中心?他们这么做,除了因为她的美丽与聪明之外,更因为她先天的疾病。
她当然知道这一点,也聪明地利用了这一点,使得周围的每个人都成为了她的绕指柔。
——除了他。
本以为,今天邀请陈伯伦以自己男朋友的身份参加晚会,会刺激到唐麟风。他也果然受到刺激了,却并不是因为他俩的关系,而是陈伯伦说到那个女人时候的语气……
过分!
难道那个笨兮兮的,成天只知道装可爱的傻女人在他心里已经开始重要起来了?
不可能!——只要有她在,她就绝不会让这种可能性成立!
低下头,小心地不让唐麟风看见她打量他的目光。
他是她见过的最冷漠,最无情,同时也是最酷的男孩。当然,学校里那个叫袁景谦的学生会主席也曾一度引起过她的注意,但是,他太温和,太完美,也太没个性了。
只有唐麟风,他冰山一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才能引起她的兴趣和征服欲。总有一天,她会登上这座冰山,然后在山顶牢牢地插上她的旗帜。为了那一刻,她现在所受的任何气,所忍下的任何委屈,都是值得的。因为,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她会叫他加倍付出。
“现在几点了?”安静了片刻之后,唐麟风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云梵连忙看看手表:“晚上十二点了。”
他猛然坐了起来。
“麟风哥!你……”小梵连忙上前扶他。
挥开了云梵的手,唐麟风在一阵头痛欲裂中紧紧抓住床沿,不让自己倒下去。
尽管浑身疼得就像快散架了一样,他还是告诉自己——必须起来,必须离开医院。
抓住床边的铁杆,他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拖着酸痛到几乎都快不属于自己的双腿,一步步向病房门口走去。
他必须尽快赶回去。因为……
因为他答应过一个有着一头鬈发和一双大眼睛的讨厌鬼,在今晚的十点和她见面。虽然现在已经迟到了,可是,他还是必须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已经失约过一次,这次,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可嘉……失望了。
才走了几步路,他却已经痛得眼冒金星,浑身是汗了。只要再走一步,就可以离开这间该死的病房了。
他的双手终于握住了门把手。
与此同时,他双膝一软,跪倒在病房门前,再度昏了过去。
午夜十二点。
房中一片漆黑,只有手机的液晶屏闪着幽幽的蓝色光芒。
——“对不起,我不小心把‘喜欢你’三个字发到了你的手机里。若是你接受,请保留它;若是不接受,请你,把它发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