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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太亮(7)

“硬气了这么久,到底还是要求人。”母亲感慨,很快若无其事,“丹青你呢?想好了念哪间大学哪一科?”

丹青老实回答,“没想过。现在打工的便利店老板已经答应,待我毕业就转为正式员工,届时薪水会比现在多出一倍……”

母亲皱眉,“你年纪小小打的甚么工?好好念书才是正经。即刻去辞工,家里负担不用你操心。”完全忘记了丹青出来奔波辛苦全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丹青几乎骇笑,最终不敢辩驳,诺诺答应。

转身走开时听到母亲在背后嘀咕,“甚么年头?母不母,儿不儿……”果然,怪来怪去怪动怪西就是不肯怪自己,最不济还可以把责任推给社会推给时代。

可是不管怎么样,丹青总算名正言顺恢复学生身份,念大学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幻象。

麦田田高兴的隔天带来一堆参考书,“丹青,这些书咱们一起看,主编老师都是经常高考出题的老师呢!”

姜白却只是含蓄的说,“你妈妈找到工作了真好,精神比较有寄托,就不会一昧注意你。”

丹青告诉父亲,“爸爸,我仿佛已经找到那扇窗,不知道窗外的情形,可自缝隙中透出来的光线那么眩目那么亮,我想一定是阳光。天堂里面,不是应该撒满灿烂阳光么?”

距离高考不到两个月,姜白要走了。

丹青虽然早有准备,听到这个却还是有一刹那的失神。她随即安慰自己,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花无百日红,但红也红过,聊胜于无,切莫贪心……

回到家中,打开床头橱柜,丹青取出那件浅蓝格子衬衫,快要一年了,她始终没有机会把衣服还给姜白。

开始是怕姜白误会自己借由衣服示好,多么难为情。后来关系要好,又碍着田田不好意思提起。接下来便是秋天、冬天,着寒衣的季节拿出夏天借来的衬衫,想想都尴尬。

一直蹉跎下去,其实就是为着他们这个年龄的太多羞涩与矜持。

如今,姜白就要离开,无论如何也找个机会把衣服还给他。丹青小心叠好衬衫塞入书包。

机会很快到来。

高三规定学生须得在校夜自习,丹青住得不算太远,每天回家准备晚餐,主要是为了工作繁忙夜归的母亲回家热热饭菜即可开动。

这天晚上,丹青从家里来到学校,经过球场看见只有姜白一人来回带球投篮,犹豫了一下她走上前去招呼。

“姜白,不好意思,这么迟才还你衣服。”

“呵,不要紧。”

闲聊几句,看看时间差不多,丹青要先走一步,却被姜白叫住。

“颜丹青,明天早上你可不可以早点来学校?”

“可以是可以……但是,甚么事?”

姜白笑笑,抹抹额角,“来了就知道。”

他带起篮球跳跃着跑开了。

第二天,丹青提前到校,远远的就看见姜白在学校门口等候,身上穿的正是前晚还他的浅蓝格子衬衫。

“嗨,颜丹青!在这儿呢!”姜白喜欢这样连名带姓称呼丹青,爽脆的京片子说不出的好听。

他们一前一后向操场走去。

丹青不明白姜白带自己来这里干嘛,她低下头看看脚下的白色起跑线,又抬起头看看延展出去的红色橡胶跑道,最后困惑的看住姜白。

“颜丹青,还记得吗,我们说好了要一起跑步嗒。”姜白目光明亮的看向她,“我后天就走了。怎么样,这次换你陪我跑一圈?”

丹青想起那个狼狈午后,心中颇多感触,却甚么都没说,只轻轻点了点头。

和上次一样,丹青跑在前头,隔了两三米的距离,姜白跟在后面。

太阳刚刚从学校外围的高层楼宅后面转出,清晨的日光还没那么炽热耀眼,淡金色的光线为所有的一切都覆上一层光泽,还在边缘勾勒出一条金边,安静休憩了一夜的都市正在醒来。

丹青跑步的身姿轻盈优美,仿佛山间步伐灵活的小鹿。脑后的一束乌黑马尾随着节奏起落摇摆,头上映着阳光一圈金色细软的茸毛。

姜白注视着前面的背影,笑容一点一点自嘴角爬上眉梢。

一圈跑完,两人不约而同站住,丹青回过身来,“姜白,谢谢你。”

姜白顽皮的笑了,“不不,这次该我说谢谢你,谢谢颜丹青同学为姜白同学陪跑。”然后问,“打算念哪一科?”

丹青不好意思,“功课不好,选择余地不大。”

姜白温和的说,“那是。所以考上大学也要好好念书,尤其英文,否则将来怎么去美加深造。”

“嗯?”丹青愣住。

姜白忽然脸红,挠挠脑袋,“不要紧,颜丹青,你若功课实在不好,我会回来找你,呃,和其他同学……”

他与丹青互换通信地址,说好日后多多联络,忽然冒出一句,“颜丹青,再下次,换我陪你跑步噢。”

晨风细细,花香阵阵,树梢上有不知名的小鸟在唱歌,还有蝉鸣一声接着一声,“知……了……知……了……”

这个夏天已经到来。

丹青发现,这个夏天似乎并不难熬。第 4 章

还有几天就考试了,丹青平时功课一般,到了这个节骨眼反而镇定下来,每天该干嘛就干嘛,并不特别紧张。

倒是母亲,最近神情都有些异常,丹青起先以为她是为自己考试担心,可很快发现不是。

那天母亲晚归,丹青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对方声线压得低低,“沉香……呵对不起,我太鲁莽了。请问,霍沉香女士在么?”

丹青回答,“她还没有回来,你可以晚些再打来,或者留下回电号码。”

“不,不用了……”那男子显然失望,语气惆怅,半晌都不再说话。

丹青也不催促,只是执着听筒静静等候,听到线路那头传来一下一下呼吸喘息,在这样的深夜时分,感觉十分荡气回肠。

终于,那名男子复又开口,“对不起,我走神了。请问,你就是丹青?”

丹青犹豫一下,“是,颜丹青。”也不特别说明身份。

“呵,一定是沉香的女儿。”男子的声音颇为温柔,“我姓董,是你母亲的……旧友。那么,再见。”

丹青答“是”,刚要放下听筒,忽然又听得对方一声叹息,“声音真像……真的好像……”

然后嗒然轻响,通话中断。

丹青疑惑,谁的声音?又像谁?自己和母亲?不不不,不可能,母亲讲起话来嘎嘎嘎,时时有浑浊鼻音,先是因为酒精,现在一天两包烟都打不住,怎不毁人不倦?

辗转许久听到母亲回来的响动,丹青起身喝水,顺便报告母亲有董某人的一通电话。

“哦。“母亲脸色淡淡,并无动容,挥挥手要丹青去睡。

然而丹青分明听到隔壁母亲趿了拖鞋来回走动,直到她睡着。

第二天放学,丹青顺路从菜场买了晚餐材料,刚刚走到自家楼下,单元楼门里忽然拉拉扯扯出来两人,其中一人正是霍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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