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耳听着那音乐,似有时无,有时候突然去了声音,但不要一会儿,乐律又会重新响起。乐调十分古怪,似喜非喜,似悲非悲。听了让人有些犯迷糊和惆怅。
身边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染晓霜蓦地睁开了眼睛,她直直看着耶律赦,“有音乐声。”
他的眸子紧锁着她的脸。她是清醒着的?不会像上次那样听到乐曲便发狂吗?“嗯,不知道是谁,大半夜地这么吵。”
染晓霜点了点头,复又躺下。
耶律赦密切关注着她的状况。在静静过了半个时辰,他都几乎睡着的时候,忽然间听到染晓霜发出了一声闷叫。
他吓了一跳,立刻起身推她,“怎么了?”
染晓霜双手抱着肚子,整个人蜷成一团。耶律赦说道:“哪里不舒服吗?晓霜?”
“痛……”她的齿关蹦出这个字。
耶律赦立即翻身下床点灯。幽亮的烛光可以看清染晓霜脸上的汗珠,尤其是额头上,密密麻麻地覆盖着一层。鬓角都被打湿了。她面色苍白,身子绻成一团的样了看起来很可怜。他心揪疼,忙让她躺好,“怎么了?哪儿痛?”
“到……处……”染晓霜喘着气,“我快要死了。”
“胡说!”耶律赦说道,“我叫人去喊大夫来。”她怎么了?之前不是都好好的么?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就想起了一年前她高烧不退的情况。他已经迈出屋了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万一他离开这里,她又会消失不见怎么办?
他不能冒险。
他朝外面大喊道:“来人!”
接着开了门,去看床上的染晓霜。她看起来痛苦极了,事实上,她也真的很痛苦。仿佛万箭穿肠,痛得排山倒海。晓霜只能大口喘着气,她真的觉得她就快要死掉了,可偏偏又死不成,还得继续着这样可怕而钻心刺骨的疼痛!
耶律赦从未见过她颤抖得这么达成,汗珠好像下雨一样从额上滴落。脸色苍白似白纸,他感到恐慌和害怕。万一她有什么事,他要怎么办!不由又往外吼了声:“来人!”他抱着晓霜,让她靠着自己,“你究竟怎么了?怎么会到处痛?”
“不,不知道。”她咬牙切齿地说,声音已经很小很虚弱。
“以前有过吗?”
她思考着,“好像……没……啊!”她猛得揪成一团,捂着肚子的手更加紧了。“好痛……”
染成业最先听到耶律赦的叫唤声,连忙跑来,见晓霜绻在耶律赦怀里神情痛苦,便问道:“发生什么事?”
“她说全身都痛。得叫下人赶紧去请个大夫来。快!”
染成业慌忙去了。耶律赦看着染晓霜,柔肠百结。难道真的红颜多难?染晓霜这几年来,有几天是过得平顺的?尤其在跟了他之后……胸膛里聚积了太多的责备,他拥住她,“晓霜,你千万不能有事。你忘了我和骏儿了吗?”
染晓霜的喉头突然一甜,猛得推开耶律赦,朝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来。耶律赦大赅,连染晓霜也被吓到了。好多血……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栽到了枕头上。
“晓霜!”耶律赦如遭电击,简直不敢去伏软到枕头上的染晓霜。她,不会是……心狂跳,手在颤抖着。时间漫长得像过一万年,他才猛然回神,伸手探到她的颈动脉,确定它微弱的跳动,悬在半空的心才坠落。那一刹,有强烈的热意冲上他的眼眶。原来,他也会有如此强烈害怕的时候。
他迅速将她扶起,她的头发散在脸上,嘴角有血迹,看起来可怜极了。软绵绵地倒在他的怀中,他鼻子发酸,“晓霜,你醒醒!”
她悄声无息地昏迷,还好还有气息。他将她抱起,往外走去,与其在这里等着,不如他直接带着她去找大夫。他的叫声已经惊醒了几个下人,尤其是流香,她刚跑出来就看到耶律赦抱着晓霜往外走,晓霜脸上还残留着血迹,不禁吓呆了,“将军,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耶律赦没有空解释,飞快地往外面奔去。他时不时看一看晓霜,月光下她的脸色看起来不但苍白,还有隐约的青色,让他胆颤心惊。
夜无比寂静,只有他的脚步声和漱漱风声。染成业刚安排了人去叫大夫,见他们这样,心已经凉了半截。晓霜软软地被抱在怀中,看起来……一点生命迹象也没有……
他颤抖,怔怔地看着耶律赦从自己身边跑过。等回神之后,连忙追了上去。知道他们肯定是要去找大夫,忙说道:“我知道城北有个大夫口碑不错,正叫家丁去请了,如果实在等不及,我们现在就过去。”
耶律赦和染成业各自上了马,朝城北直奔而去。耶律赦的眉拧得很紧,胸腔绷得更紧。染晓霜,你一定不能有事。我不能让你有事!
到得城北的大夫家,他正匆忙准备出门,手上拎着药箱,见耶律赦已经将人带来,连忙迎进屋内,命内多点了几盏灯,将染晓霜放到床上。
耶律赦一直注意着大夫脸上的神变化。直到他脉诊的手离开晓霜的手腕,他才问道:“大夫,怎么样?”
第一零八章
那大夫神色古怪,“她咯血,但肺无疾病。要么就是虚热,或是内伤。但这几样从脉像来看似乎都没有。但,她体内定有蛔虫。”
“这不会是让她吐血的关键吧?”谁体内还能没有蛔虫啊?耶律赦现在最想知道的,当然还是让她吐血的本质原因!是让她昏迷不醒主要原因啊!
“也并非没有可能。”大夫捋着胡须道。
耶律赦有些儿急躁,连忙问道:“那究竟她现在怎么样?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我现在先用针将她几个穴位封住,稍等片刻看看她能不能醒。从她的脉像来看,是没有大碍的,虽说如此,最好还要开几剂驱虫的药打打虫。早年老夫游历四海的时候,曾见过一个年青人因为体内长了种奇怪的寄生虫,不曾及时发现,结果长到了脑子里,痛苦而亡。”
耶律赦的眉皱得紧紧的,心里发怵,“有这种事……”
“是啊。”大夫一面说着一面取来银针。
耶律赦看着平躺在床上的染晓霜毫无血色,心里一阵疼痛。究竟是什么病,能叫她这么折腾,这么受罪啊。然而连大夫都诊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张脸,在初见的时候多么美丽,虽然也因生活不好而略显憔悴,但白皙中透着健康红润!而现在,却死一样的苍白。“死”这个字,像毒虫钻进他的心,放肆地啃咬、嘶蔑着。
在大夫这儿什么法子都用尽了,一直折腾到天亮,染晓霜都没有醒来。
大夫将银针从她的头皮里拔出来,摇头道:“老夫医术有限,实在也诊不出个所以然。能肯定的只有,贵夫人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既没有性命之忧,那醒来也就指日可待,需放宽心等候。”
听到这句话,耶律赦的心略宽了些。染成业无比疲惫地拍了拍耶律赦的肩膀,“先将霜儿带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