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赦看着她,“你觉得你是这样的人吗?”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晓霜无助地摇着头。
耶律揉揉她的秀发,“你不是那样的人。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只是,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晓霜咬着唇,“她是因我而死。”
“也是没有办法。刚才那样的情况,若我不出手,只怕死的会是你。”
尽管是这样,她也仍然有些无法接受。好端端一条人命,就这样葬送了。虽然她不知道以前究竟做过什么……但她心里有个潜在感觉,就是,自己没有那么坏。她也不信自己会那么坏。
可,她中盅的时候,不是还拿刀刺过耶律赦吗?难道她以前真的是如蛇蝎一般毒的人?
不……
耶律赦似是明白她在想什么,轻抚她的肩膀,“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虽然中间发生什么大概我们永远不会再知道,但,已成为历史的,就不要再去回想。”
晓霜苦笑,“我就是想回想还想不起来呢。”
“有时想不起来也未必是坏事。”耶律赦认真地说,“有很多不想记得的时候铭刻在脑海里,想忘也忘不掉,那样才最痛苦。”
耶律赦后来说了什么,染晓霜没有听见。她觉得很疲倦,一种被抽空了想法的空白和无力。流香端着茶进来看她,晓霜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拉住她,“流香,你是从宫里来的,是不是?”
流香点了点头,“是啊,跟着夫人从宫里出来——可惜您连这些都不记得了。”
晓霜按着她坐下,“那你一定知道景媛?告诉我她的事情可以么?”
流香想了想,“夫人怎么又想起她来?”
“你只管告诉我。”晓霜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我实在很想知道,究间我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还有……他不是在宫里吗,怎么我也去过皇宫?”
流香笑了笑,颇有些无奈。她细细道来,染晓霜方才知道原来景媛曾经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
“大约是三年前,皇后使计将她害了,据说一直困在床底下的密室里。这些我知道的也不清楚,那一段大概只有您才知道。那天早上你去禀报大王,但大王来之后,并没有找到景媛妃。”
“那她去哪儿了?”
流香摇头,“这大概只有景媛自己知道吧。”
“她说我告密,陷她于不义。害她被人追杀。”她喃喃自语,“难道真的是这样吗?”
流香又摇了摇头,“是她想多了。你当时去叫大王来,告什么密?一直将她困在床底禁锢的人,都是皇后而已。想必她逃出去之后,也是皇后派人追杀的。景媛妃得大王恩宠,皇后眼红善妒,屡屡与景媛妃暴发冲突。后来有一次皇后莫名发了疾病,治了很久方好。现在想来,当时也是景媛妃下的盅了。”
然而当时如何,谁也不知道。景媛死了,这其中的原由,也跟着长埋地底。
晓霜忽然心有戚戚焉。在深宫之中,大约人都活得这样累吧?争宠斗艳,想要赢,就要踩着别人的鲜血上位。但倘若是景媛已经被困在床底三年之久,皇后为何还不放过她?仇恨,真的可以这么强烈么?
她悠悠地叹了口气,她庆幸自己不在宫里,庆幸自己离开了丈夫孩子一年,终于还是能回到他们身边。
当时景媛只是想要在盅在她体内留一年,让她性情大变回来杀了耶律赦和孩子,让她以后的日子都在痛苦中渡过。
晓霜却有些感激。如果在一年前她就杀了自己,那自己还有机会回来吗?
所以被下了盅,她倒也不怨。
至少眼前的幸福是真实的。景媛死了,她的盅毒清了,未来的日子,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忧惧的了。唯一觉得遗憾的只有,那些消失的记忆,也许一辈子都找不回来。
第一一七章
日子变得平静了。空气中都蔓延着幸福的味道。
耶律赦比平时回来得少一些,军营中的事务骤然变多,他也不能总回来。自从景媛死在这屋子之后,下人恐慌,觉得景媛是不吉利的人,又在这儿死不暝目,多少有些惧怕,耶律赦只好换了个屋所,离原来住的地方也不远。
这日染晓霜抱着耶律骏玩儿,小厮进来回,“夫人,有位壮士来找。”
“壮士?”她皱了皱眉,“是哪位?”
“小的也不知道,但前次夫人生病时,是他引荐的大夫。”
晓霜想起来那个脸上有着巨大疤痕的男子。她点头,“请他进来。”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晓霜仔细地想了想,方才想起,他叫古毅风。
是这个名儿没错。
出神的空档,他已经到跟前来了。那道疤狰狞地盘桓在脸上,耶律骏怔怔地看着他,然后蓦地躲到她怀里。她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对不住。娃儿小不懂事。”她拍了拍耶律骏的小脸,“跟拉姑去玩儿。”
拉姑便将他抱到屋子里去了。
“娃娃才是最诚实的。”古毅风目光柔和地看着慢慢走远的耶律骏,“多大了?”
“一岁两个月。”她笑,“请坐。”
古毅风便在她对面的藤椅坐下。晓霜说道,“不知道古大哥来找有什么事吗?”
他想起很久前,她也这么叫过他。古大哥,这世间有哪一个女子会这样唤他?唇线绷得紧紧的,好久才说,“我来找耶律赦,若他不在,就麻烦你传个话。”
“嗯,大哥请说。”
“耶律赦欠我个人情,所以这次我要他还。”
晓霜被他生硬的语气吓了一跳。她试探地问,“怎么还?”
古毅风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然而紧绷的脸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我要娶老婆。”
“呃,啊!”她惊呼了两声,“可……你要娶夫人与我们将军有什么相干呢?”
“人是你们府里的,自然要向他要。”
染晓霜的眼睛眨了好几下,都没回过神。她忽然想起前不久流香打听过他的名字,她一时糊涂,竟忘了个一干二净!瞧他这模样,讨要的必是流香了。她嘴角含笑,“我是这家里的主母,向我要也使得的,何必向将军传话。你要娶谁?可是我们流香?”
古毅风面无表情,“你怎么知道。”
“果真是啊。”染晓霜点着头,“你什么时候和她暗渡陈仓了,我都还不知道呢。”
“让不让人走,这么啰嗦。”
“有你这么提亲的么!”染晓霜瞪他,“先去备齐了礼再来吧。流香虽说是侍女,但出身不低,配你这么在大粗人是便宜了你,成亲这事儿可不能委屈了她。”
“夫人……”身后传来小小的怯怯的声音,流香站在后面,很有些羞涩。“我……我什么也不要。”
染晓霜瞪她一眼,“哪有你这么自掉身价的。”她回头看着古毅风,“这事儿我做主了。时下娶媳妇的那些物品,你都去备来,你是飘泊惯了的,可女儿家一辈子就一回的事,怎么也得隆重些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