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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歌行(1)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怨歌行》后传

前世,他是有志难伸的少年君王,而她是权臣家族中灵秀倾国的天之骄女。

他的使命是在将亡之世中,以一己之力挽救曹氏社稷;

而她的使命是襄助司马家族控制曹家天子,颠覆天命、夺得皇权。

天意注定了他们的敌对,而爱无法阻止命运的捉弄。

于是他们相约来世重逢,然而当来世果真降临时,她却赫然发现——

他已忘却了她,忘却了一切。

纵然这一世,他仍是气数将尽的宋室子孙,而她是来自外族、身份不明的劝降来使。

她无法坐视他重复殉国的命运,但他却义无反顾。

最后一战迫在眉睫,而他们只能在欲拒还迎、半信半疑的矛盾挣扎里,

面对往复的命运,天意的轮回——

伤歌行(怨歌行 后传)

作者:飞樱

她在枕上辗转。这夜,有风有雨;而她此刻所置身的楼船,船身虽大,却也摇晃得比往日猛烈些。

她睡得并不安稳,一个似是而非的沉梦搅扰着她。在梦里,她仿佛在追寻着什么人;上穷碧落下黄泉,却是两处茫茫皆不见。但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她寻觅着、抗争着,反反复复,最后当她的意识清晰起来的时候,却在一片绵延无际的薄雾里,随着那些飘飘荡荡的亡魂,往转世的奈何桥头而去。

她陡然一惊,还想不清为何来此,一双纤纤素手就伸到了她面前,手中捧着盛满水的钵。她惊诧抬头,视线里神态婉约的女子,似曾相识。仿佛在她那无穷无尽的寻寻觅觅中,她们已偶遇过很多很多次。

「忘川之水呵……」她沉吟,忽地扬首望向那一身白裙的女子。那女子身上,有着与这阴沉惨凄的地府绝不相称的温婉,虽然沉默流去的忘川,不是雅致的池塘;但那女子仍然有如一朵亭亭出水的莲荷。她再看向那双白玉纤手中捧着的一钵水,那水清清澈澈的,却可以使人忘却前世的一切。

「不,我不喝。」她忽而摇首,向后退了一步。

那气质如荷的女子一怔,身旁已传来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司马回雪,你为何拒绝?若你想踏上老身身后这座桥,就一定要将这水喝下去!」

她再坚定摇首,语气已恢复了镇定。「我们达成的约定里,没有这一条。我宁可忍受那些漫长的苦楚,不是为了要忘记那个人。」

那荷般女子眉间出现了了然,老婆婆严肃的神情虽没改变,却也多了一丝赞赏;但随即又微一皱眉,忠实地执行自己的职责,自那如荷的女子手上接过水钵,递向她面前。「难道你不想寻求一个公平么?他饮了那么多次忘川之水,莫说是你,恐怕更往后几世的人事也都忘记;即使你记着,也不能清楚告知他前世一切的;那你岂非重复这千年来的日子,眼睁睁地看他在你面前漠然走过,虽相见而不相识,徒增痛苦——」

「不,我不想要公平。」她静静望着那一钵清澈的水,水中映出她的倒影;依然眉目如画,但这美丽,在忘却所有的他面前,还能牵动他的心吗?

她接过那钵水,扬手泼向堤岸下的忘川之中。「我们之间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他忘记了我,就是欠了我的债;我不可能忘记他的样子,我还要去他的这一生,讨取他所负欠我的东西……」

她蓦地回首,望着那些排成队伍等待领取忘川之水的亡魂,视线遥遥地落在某一点;然后她微笑了。「那,只是一场相遇,白首偕老而已。」

队伍继续向前移动,当那个被她的视线锁定的俊挺身影愈来愈近之时,她突然一个闪身,自那如荷的女子身旁,隐入桥端的浓雾里。霎时间,已看不清楚她的形影,只听到一个仍然澄澈清朗的声音,在风里、雾里,流转着微微的叹息和笑语。

「我已等了他一千年,而这一世……终于轮到我去与他相遇了。」

她一震惊醒,陡然从床上坐起,胸口剧烈的心跳不止。她抚着自己的胸口,听见急雨敲窗的声音,不禁披衣起身走到窗前,微一迟疑,竟是双手推开那两扇窗,任那湿冷的雨意挟着风势,一涌而入。

这是珠江口外的零丁洋上。超过一千五百艘的舰船停泊在这里,空气里凝结着一种非同寻常的紧张,一场大战已迫在眉睫,无可避免。隔着夜色的阴暗和风雨的侵袭,她仍能看见周围船只上的瞭望哨,高耸的桅杆顶端挑着一盏小小的灯笼。

她不禁一叹,低声吟道:「昭昭素明月,辉光烛我床;忧人不能寐,耿耿夜何长?微风吹闺闼,罗帷自飘扬;揽衣曳长带,屣履下高堂。东西安所之,徘徊以彷徨——」

她的声音突地一敛,视线里闯入一个年轻而俊挺的矫捷身影。那身影在各船之间灵活穿梭来去,在甲板上匆促而过地巡行,又在甲板尽头纵身跃往另一条船继续巡查;在风雨狂啸之中,那身影竟然站得那么直、那么稳,脚步也丝毫没因此阻滞半分。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那身影移动,但一刻之后,她突然失笑了出来,无可奈何地对自己摇了摇头。

「春鸟翻南飞,翩翩独翱翔。悲声命俦匹,哀鸣伤我肠……」她继续漫声轻吟,耳中钻入海鸥在狂风暴雨中哀声尖厉的嘶叫。「感物怀所思,泣涕忽沾裳……」她轻轻地说着,觉得脸颊上有点湿润,也许是狂风吹来的雨,湿了她的面容。

「伫立吐高吟,舒愤诉穹苍。」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为她接完余下的两句。她诧异望去,竟是自己先前注目的那个颀长挺拔身影。

「魏明帝曹叡的『伤歌行』,嗯?」那人继续说着,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压过风雨吹袭之声。「真难得,蒙古鞑子信奉的才女,也知道这种汉人的诗!」声音里似有嘲讽之意。

她回神淡笑,与他隔窗而望,在暗夜里视线相交,他的神情是冷冷的,而她却是心平气和的淡定。「我说过很多遍,我是汉人,不是蒙古人。我并不代表那些存心要破坏你应得的东西,夺取你的家国之人;若是要恨……」她微微一顿,语气变得有点意味深长。「你恐怕也恨错对象了。」

他身子一僵,容颜里浮上一丝怒意。但他没有发作、也没有转身便走,更不曾恼羞成怒,只是静静地站在檐下审视着她,湿漉漉的发梢上沾满雨水,那雨水沿着他俊美漠然的容颜一路滑下,落到他衣襟之上。

她也回视着他,半晌突然一笑,自窗边闪身到房门口开了门,顺手拿起椅背上的布巾,走到他面前递过去。

「你湿了。」她简单地说,语气很轻很轻。「这雨打湿了你,你会受寒的。」

他一怔,脸上瞬间闪过一抹狼狈的情绪,仿佛为她这突如其来的关怀而惊跳了。他简单一摇头谢绝了她递来的布巾,反而紧盯着她站得稳稳的纤细身躯,似是想引开话题般讽刺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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