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楠呆呆看著他,查钰臣笑出来,“要是有带,你就给他们?”
小年偷瞄忻楠一眼,没说话。
一股无奈涌上心头,忻楠有点无法言表的感觉。这个孩子可真是……真是……怎麽说呢?他伸手拔拔他头,头发有点长,有点凌乱。
“今天我有事,可没办法送你回家。一块走吧,送你去车站。……你家离附中那麽远,你怎麽考这边啊?”
忻楠什麽都没想,手已经撸住小年後脑勺,轻轻推著他走。
又是那种淡淡的暖哄哄的触觉,小年浑身汗毛直竖,他发现自己真的怕这个人,即使他面色温和。不知道为什麽,只要靠近他,被他的视线扫过,他就有一种想逃开却又跑不动,想亲近却又怕他阴沈沈发脾气的感觉。而且有问必答,他问什麽,他不敢不答,忻楠一定想不到,小年一辈子没跟陌生人说过这麽多话。
接下来的路上,忻楠一直跟查钰臣在讲话,可是走到大路上之後,也没有忘记把小年扯到人行道内侧来。
他完全把他当小孩子提溜著。
查钰臣看著忻楠无意识地发挥他的热量,不禁微笑。
“你这算怎麽个认识啊?知道他家住哪儿,不知道他叫什麽?”
“说来话长了,上次他跟忻柏一起泡网吧,我以为他们一起的,结果被我捉住骂了一顿,完了才招认说他们俩谁也不认得谁。”忻楠连连摇头。
“哦,那他不是挨骂挨得很冤枉?”
“有什麽冤枉的?他也不该去。小小年纪,三更半夜泡在网吧里,骂还是便宜的。你自己说,冤不冤?”忻楠口气很硬,转过头来问小年。
小年迅速摇摇头。
查钰臣大笑起来,忻楠忍了一会儿,也笑起来,顺手胡噜一下小年的头,“看起来挺乖的嘛,比忻柏听话多了。”
到了车站,忻楠坚持要等到车来了才走。小年不会拒绝,只得呆呆站著,查钰臣也不反对,就那麽自自在在地陪著他们。
一直到车来了,要上车了,小年忽然轻轻问忻楠,“你是在H大上学吗?”
忻楠一愣,点点头。
小年抿抿唇,细声细气说,“谢谢”,然後随著人流上了车。他拉住吊环把手,向下看,看到忻楠映在淡淡夕阳余辉下的好看的脸,微眯著眼,笑著朝自己挥挥手。
忻楠看著车子远去,回过头,兴高采烈同查钰臣说,“好,现在我们来谈美差的问题。你想让我干嘛?”
怕归怕,林小年还是打算好,有了时间要去大学里找忻楠。要去跟他道谢,他是这麽想的。
结果忻柏先找到了他。
班里都是陌生的新同学,小年最不擅长的就是同学交往,好几周过去了,还是谁也不认识。课间休息时,他总是一个人留在座位上,沈默地看著别的同学打打闹闹。
是哪两个字呢?小年托著腮,出神。
“这班有没有叫林小年的?”有个大嗓门在门口嚷,“林小年,有没有?”
小年抬起头。
“忻柏啊,你找谁?”有认识的同学问。
这个时候忻柏已经看见了小年,穿过课桌走过来,“总算找到你了。”
小年抬起头,莫名其妙看著他,嘴有点吃惊地微微张开。
忻柏大马金刀地在他前面的位子上坐下,“靠!我一班你十班,从头扒拉到尾啊,找了我足足两个课间。”
小年有些发怔,“找我干嘛?”
忻柏探过头来上下打量他,“昨天我哥回去跟我说,叫我今天来找你,看看你。……让我看你什麽啊?这不挺全乎的麽?也没少根胳臂少条腿儿。”
小年愣愣地看著忻柏。
有熟悉的同学凑上来,“忻柏,你认识他?”
小年听到忻柏的大嗓门,“那是,他是我兄弟,我罩的!各位都给我照顾著点啊!”
同学吃吃地笑,“忻柏,你又扮黑老大,让你大哥知道又得揍你。”
“这次不会,这次是我大哥让我来的,我这是奉旨,”忻柏得意洋洋,“钦差你懂不懂?”
“还钦差呢,你别是假传圣旨吧?”
一群人围在四周,笑成一团,有几个女孩子脸红红的,偷偷看忻柏。
“今天篮球队第一天训练,我还想著待会儿去找你,正好你来,”班里的高个子男生凑过来,“二班和三班你去通知啊,省得我往那边跑了。”
“行啊,”忻柏答应著。
“小年儿?……林小年?”
小年眨眨眼睛,发现忻柏的鼻子尖离自己不足五公分。
“发什麽呆呢?我问你,你今天几点回家?”
“几点……回家?”小年不解地看著他。
“你要是不急著回家,放了学跟我去篮球队玩会儿?今天第一次训练时间不会很长,完了我们一块走。嗯?急不急?”
“……不急。”
“那就这麽定了,快上课了我先走,放学你到我班找我,我们班老拖堂。就这样,回见。”小年还没反应过来,忻柏已经扬长而去。
“你怎麽认识忻柏啊?”几个同学热络地围在他身边。
“我……我初中跟他一个学校。”
“咦?汶岛吗?我们也是汶岛的呀,怎麽以前没见过你?”
“那个……,”小年不知道该怎麽说。
“你是转学生吗?”
“啊?……哎……响铃了,”小年提醒他们,同学作鸟兽散。
放学後,小年拎著书包踌躇,可是轮不到他犯犹豫,班里的大高个已经在叫他,“林小年,忻柏不是叫你找他吗?我也去篮球队,一块儿走。”
赶鸭上架?也不是啦,小年还挺喜欢忻柏的态度,随随便便大大咧咧的,心里虽然还搞不懂,但是觉得挺舒服的。不过他有点怕忻柏是说著玩,人家没事叫著他干嘛呀?他又不会玩篮球。
可是忻柏显然很认真,连著几天放学来找他。如果训练就带著他一起去球场,不训练就直接送他上车站,几天之後大家都认识忻柏的“朋友”林小年了。
“我起初还觉得你这人这麽孤僻,肯定心理很阴暗,没想到还行。”忻柏有一天跟小年说。
小年瞪著他。
忻柏笑嘻嘻回视,觉得小年圆眼大睁的样子象猫,很好玩,最近他敢瞪人了,前些天都总是低著头。他本来个子矮,人又瘦,老是驼著个背,头发参差不齐的搭拉在眼睛上,从头发缝里往外看人,真不招人喜欢。
从哪一天开始他抬起头来了呢?忻柏侧著头想,啊啊,就是那一天嘛。
篮球队训练,小年照例在场边等。
一个模拟对抗下来,忻柏大汗淋漓,躬著腰,把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粗气,偶而侧过头去,就看见在远远角落里坐著的林小年,不由皱起眉头。
要说这个小孩个性也真是挺讨厌的,不说话,总是拿那双死气沈沈的眼睛偷偷看你,问三句答不上一句。最讨厌的是,他还不是那种能悄悄缩在角落里让你忽略掉的东西。不知道为什麽,只要他在旁边,哪怕不出声,忻柏後脑上也总有一种凉嗖嗖毛骨悚然的感觉。这小孩儿就跟个小妖怪一样。现在那个小妖怪就坐在体育场角落的树荫里,抱著膝盖,呆呆地看著这个方向,不知道是在出神还是睡著了,连有人走过去都没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