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晨挑眉,过去轻轻推开厨房门,若汐正坐在餐桌边翻书,听见门响抬起头。看见明晨,他推开书站起来,微笑着迎过来,「回来了?来来,留了好东西给你吃。」
说着从保温箱里捧出一只小碗来。
明晨一坐下便吓一跳,「你竟拿叶洋的Wedgwood磁器来盛东西?」
若汐看看那磁盏,「很好的东西嘛!放着不用白浪费了。」
明晨也不以为意,便不再多说,低头看,那薄薄半透明的小碗中,盛着雪白的一碗甜羹,羹汁里滚着细巧雪白的小圆子,面上洒着些嫩黄的桂花蕊,触手还温热着,舀起一勺尝尝,酸甜适口,汤汁浓稠,圆子软糯。明晨吃两口,不由点点头,道:「这酒酿圆子倒做的好吃,你做的?」
若汐笑,「我哪有那本事,叶洋买了给小然吃的,分了我一点,说起你也爱吃,所以带回来留着给你的。」
明晨嗯一声,忙着望嘴里送。
若汐坐在旁边托腮看着他,不由『扑哧』笑出来。
见明晨抬起眼睛疑惑地看着自己,说:「我还不知道你爱吃甜食呢。」
明晨笑,「现在知道了?不许说我像女人!」一斜眼撇见刚才若汐推在一边的书,却是一本食谱,眨眨眼道,「……怎么了,你要学着为我洗手做羹汤吗?」
若汐脸红一下,白他一眼。
过一会儿,低声嘀咕,「试过了,恐怕不成。」
明晨一怔,「试什么?」
若汐却不作声了,往椅背上一靠,把两只手伸长了枕在脑后看着他吃,过了半天,才『唉』的叹一声,「谁知道做个点心会那样麻烦,烧漏了一只锅子,幸好阿简来关了煤气。」
明晨眉毛挑起老高,满脸的不可思议。
若汐看他一眼,「你旁边人都那样能干!那个阿简,神仙一样,看不到他的踪影,有什么事了,『嗖』一下就出现了……」
明晨笑嘻嘻的看着他。
若汐喃喃又道:「……小然那样能干,还觉得自己不够好,要怎么样才能变得比他更能干啊?」
明晨收起笑,看着他正色道:「你不用变得比他更能干,你这样已经很好了。」
若汐没回应,扭头闷闷地看着窗外,过一会儿,忽然换了话题,轻轻道:「我下午接了一个电话。」
等了一会儿,他才听到明晨『嗯』一声。
若汐回过头来,定定看着明晨,「是我叔叔打来的。」
明晨若无其事道,「是吗?说了什么?」
若汐向前探身,将自己的脸抵近明晨的脸,几乎鼻尖碰鼻尖,阴森森地开口:「你不知道?」
明晨向后错一下身子,似笑非笑,「大概知道一些。」
若汐定睛看他一会儿,忽然泄气地坐回椅子里,没精打采道:「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你趁早说吧,我又不会生气了!」
明晨推开碗,「我只知道你叔叔原就有辞工回乡的打算,这次回去恰好碰到以前的朋友,有个极好的机会,所以会耽搁一段时间。……他知道你要在同学家里小住,还算放心!」
若汐想了想,有点犹豫着开口问:「那个人……」
明晨侧头看看他,有些了然,道:「伤了小然的那个人,只知道他是泰国人,不是职业杀手,也不属于任何帮派,所以他人一死,背后的线索全断。」
若汐静静地听着,表情有些怔忡。
叔叔当然不会那样巧一回去就碰到好机会。线索也当然不会因为杀手死了,就此断掉。事情必然掌握在某些人手中,只是……若汐黯然想着……只是,这场战争要到何时才会结束?
「小汐?」明晨看着他,忽然问,「你想过在本地升学吗?」
若汐视线转向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明晨耐心地再问一次,「我知道你申请了伦大的学位,他们也接受了……可是,你想过在本地升学吗?」
呵!若汐忽然苦笑,「带着保镖去学校?……我不想再有人受伤!」
明晨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答应我一件事!答应我留在本城,不离开!我就答应你,新学期开始之前,秋天以前把这件事解决掉。」
若汐瞪大眼睛,惊愕地望着他,渐渐面上浮起一丝微笑……
争斗
事情其实还很有些不被完全掌握的部分。
明晨与叶浩风坐在一起,两人将商量好的计划重复又重复的推演过后,一切敲定下来,似乎没有什么值得犹豫的了。
明晨静静坐着,脑子中盘算着还有否疏漏,浩风却悠悠开了口:「你真的决定了?」
明晨看他一眼,不作声。
浩风缓缓道:「但这件事仔细想来,有点不太像是他的作风。」
明晨沈吟着。
浩风继续说:「如果是他……不会用这样痛快的手段!」
明晨面沈似水,「就算这次不是,下次他也一定会动手,而且动手之前势必不会与我打招呼,动手时更会极尽所能!」
浩风点点头,表示赞同:「这倒是肯定的。」他想起什么,又问:「童若汐最近怎么样?」
提起小汐,明晨面色忽然变得柔和一些,「小汐……他一直待在小然家里,很少出门。……阿简陪着他。」
浩风看看他:「这么懂事的孩子!」
明晨眼里的冰晶忽然融化,泛起几丝怜惜,轻叹,「是,他真的很好,……很好!」
浩风笑了,「明晨,我有种感觉,你太小看了童若汐!他比你想象的要强得多!」
明晨想了一会儿,温柔地回答他:「也许吧……可是我不用他有多强,我只要他平平安安就好!」
他忽地站起来,道:「我回去了。」
浩风直摇头:「不用这样吧?反正小汐已经习惯你不在了!……喂!商量好的事怎么办?」
明晨头也不回:「你安排!」
浩风好笑地看着他背影。
其实,若汐真的已经习惯明晨不在了,那样的早出晚归,有时几天见不到人。他不作声,也不出门,只是静静地坐在家里,有时翻翻书,偶而坐在电视机前发呆。不到需要的时候,看不到阿简,那样一所房子里彷佛只有他一个人在呼吸,清冷而安静。
明晨回来得越来越晚,经常显得疲惫与沉默,他喜欢斜靠在若汐身上,将下巴搁在若汐的肩膀上,轻轻抱着若汐。用这样的姿势,两个人一起倚在软软的大沙发里。每过一会儿,搂着若汐的手臂会特意紧一紧,好像是确认若汐仍在自己怀中,并没有丢失一样。
这几乎已成为明晨的习惯。
若汐温柔地任由他去,即使有时明晨会略有些激烈地吻他,也从不反抗。只有一次两人吻到失去控制,明晨在沙发上便半褪了若汐的衣衫,几乎在这里便要了他,若汐才略有些羞涩地推开他,指指书房。
明晨忘了无声的阿简的存在,细心的若汐可不敢忘。
就如同在清晨的微熹中,当明晨要悄悄起身离开前,总是要在熟睡的若汐的面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只是每一次他都没有发现那个吻下略有些细碎的呼吸声,每一次他都没有看到当门轻轻关上后,青色的天光中若汐悄悄睁开的眼睛,与茫然暗淡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