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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连城(75)

作者: 锦秋词 阅读记录

龙凤烛在房中各处暖暖的烧着,光芒盛发却又不刺眼,有一种非常接近于,幸福的感觉。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这种感觉,陌生得令人惶恐,而又那样好奇而兴奋。

挑开一重又一重委地的金丝织锦,就似一步步踏入深深的迷梦之中,那种不真实的感觉越来越浓厚,居然连他也感觉迷茫了。

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怎么了。在经历了连串繁琐而严谨的仪式之后,竟然也从当初的淡然变得有所期待起来。把仪式弄得这么复杂不是没有道理的,那么认真而繁琐,精密而严谨的去做一件事情,即使那件事情并无意义,但那甬长而细密的过程,已足够让人难忘。

竟然连他,也生出了一种古怪的心情。

长途跋涉以后,终于找到可歇足之处。在这里,也许可以找到,虽然他并不需要,然而能再次触摸到总是好的,那种名为温暖的东西。

他的手执在最后一重帘幕上面,厚厚的锦缎,如此沉重微风不起,却有如此细腻的手感。执在手里,有种盈满充实的感觉。

就算是梦,至少在此际,它无限接近于真实。

他唇边绽出一个笑容,手指用力,撩开最后一重帘幕。

帘幕掀开的一刹那,他甚至还侧了侧脸,以没有胎记和伤疤的那边脸对着前方,他不希望吓着她。虽然她说她不介意,但是生理上的反应往往先于理智,他很清楚自己这副模样吓人的效果。

只要侧过了脸,就会好很多,她也许会楞一愣,然后笑着迎上来。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惊愣,没有期待,没有笑容,什么都没有。

他的微笑凝固在脸上,手里还握着的帘幕被他无意识收紧的手指掐破,丝丝缕缕的缠着他的手指,好像一张网。

新房是空的。

原本应该垂头坐在龙凤婚床上,等他亲手挑开凤冠覆下的珠帘的人,根本没有在等他。

他怔立半晌,松开帘幕,察觉有些丝线缠绕在指间,不耐烦的扯了去,大步走往婚床。绣着百子图的大红锦被,上面撒着桂圆、花生、松子、松柏枝、核桃……床头居然还燃着一盏松油灯……

难道还让两人躺在床上竟夜不眠,吃着这些花生松子聊天么?

真是虚伪而讽刺的仪式呵……

他唇边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大红的袍袖拂过背面,把上面的一堆杂物全扫到床下,返身在桌子边坐了下来。红玉石雕琢成的桌面,温润的颜色好似新妇脸上的红晕,一对莲花金杯,一壶香醇的女儿红。

是用来合卺交杯用的。

合卺交杯,哼!

他提起壶来,凑到嘴前,一仰头。等到把酒壶放下,里面已是涓滴不剩。

香是很香,但是酒味淡薄,想不到公主大婚,竟也只是个空壳子,只拿得出这样的货色,压根比不上马奶酒的香和烈。

桔子回到新房的时候,章珩已经独自在床上睡熟了,一只胳膊伸出床沿,鞋子踢在床底,酒气熏天,鼾声如雷。

撒在喜床上的桂圆花生等物零散一地,桔子往床走了两步,踢到空了的金酒壶上,骨碌碌一直滚到床底下,撞到墙上,发出“砰”一声低响才停了下来。

异响惊动了床上的章珩,他皱了皱眉,翻了个身,继续睡。

脸上的胎记在烛光映照下,那紫色几乎变成青黑,随着他的呼吸突突的跳动。

桔子怔怔瞧着他,那么温和拘谨的人,只会在大醉之后才会这么明白的显露他心里的不满吧?

无论是怎样大度的男人,都不能容忍自己的新婚妻子在洞房那夜抛下他自己一个人吧?

所以,都是我的错……

可是……可是……

自从上次送叶萧回国后,顾眉的病越来越重,咳嗽得彻夜难眠,人瘦得只剩一个壳子。他这是体弱,也是心病,要是我不管他,恐怕会酿成终身之憾呀。

她默默走到床前,拾起章珩垂下的胳膊,放回床下,替他把被子盖好。她的动作极致温柔,一个满怀歉疚的妻子。

虽然马上我就要离开这里,再去看顾他,虽然说过要对你好,但我现在还是得先丢下你,可是……我至少还可以这样做。

她返身从床尾的小柜子里拿出新的巾帕,到床后的洗涤架子前把巾帕湿了,回来给章珩擦脸。柔软的丝帕轻轻揩过他的额,他的眉,试图让他皱起来的眉心抒开,往下带过他眉额上的疤,再到那块吓人的胎记,轻轻流连,描篆出它的轮廓……其实,这胎记的形状,还真有点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呢……

到了挺直的鼻子,犹沾酒痕的唇角,微微泛青的下巴……大约到了明天,就会长出胡茬子来吧……她无意识的,俯下脸,往他的侧脸下巴贴了贴,果然有点刺刺的……

忍不住张开双臂,把他的身体揽了揽……

有时看着侍女的动作不顺心,也会亲自给顾眉披上衣服,他的身体单薄瘦削,如同纸片儿一般,让人感觉无限凄凉。

只有面前这副躯体,是温暖的,结实的,充满生命力的,能这样紧紧的拥抱一个鲜活的生命……真好,真好!

抱了好一会儿,桔子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臂,轻声在章珩耳边呢喃了一句。直起身来,把巾帕放好,返身离开。

伸手撩帘的时候,吓了一跳。刚才急着赶来没留意,现在才发现,最里面一层的厚锦帘破的都可以用来直接做拖把了。自然不会是府中人出的疏漏,只有是……她忍不住回头一望,原来那么温和的人,也是很有脾气的……

几不可闻的关门声传来,关门的人似乎有点心虚而自欺欺人,好像只要这么轻忽的离开,就可以当做她从没有出现过,或者离开过……

床上躺着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直视着床帏上绣着的团锦龙凤,露出一丝讽刺的笑。

刚才那算什么?既然不想来就不要来好了,他根本不在乎。

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不过是他必须对世俗身份的一个偿还,不过是一场闹剧。

天下间没有能让他在乎的东西,何况是这么可笑的一场闹剧。

哼,他根本不在乎!

不在乎……

他忽然愣住了。

既然是有名无实的……那么方才那一出算是什么?那个拥抱,那个挨蹭……

他居然保持清醒的眼睁睁的让人给调戏了!

四四、兰叶多焦

章珏在公主大婚半个月后出现了。

他形容潦倒,精神恍惚。无论是谁与他说话,都会招来他防备的眼神,再也没有以往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沦为京城一个笑柄。

慕容翎免了他的官职,旷工太久,冠冕堂皇的理由。

章珏说不出失踪的理由,就算有,也是荒诞不经的,没有一个人相信。

他确实是应碧荷所邀而去。

那天子夜时分,有个轻功高明的人翻墙过来,敲响他的窗棂,他防备的摸出剑,推开窗。来者递进来一块丝帕,说碧荷想见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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