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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连城(86)

作者: 锦秋词 阅读记录

桔子叹道:“就差一点,这份东西就可以结案陈词了。”

章珩沉默了一阵:“他这是受你所托?”

“才没有呢。我曾经跟他提了一下,他还说我呢。说他最讨厌章家的人,死也不帮……”桔子意识到什么,赶紧闭嘴。

章珩沉了下脸,淡淡说:“既然这样,我章家看来也是不必领他的情了。”

第三处。

第三处是……

桔子到了他们常去的酒楼,经常对酌的那张桌子。

桌子底下空空如也。

她很是呆了呆,难道她记错了,竟然是刘府么?

那次她骤然知道驸马被换,急来求助。

他原本有机会旧事重提,但终于是没有……

其实这个人,有时候也挺君子的。

或者说,对她,还是挺温柔的。

楼下掌柜的在唤:“小四,上回送去的桌子修好了没?”

小二应:“早修好了,放在后院呢。”

蓦然想起来,原来那张桌子有根桌腿短了,倒酒时有时碰到,桌子会晃,酒便会洒出来。刘檎总会拿他的手帕,垫在底下。

她霍然站起,“掌柜的,我要买你家桌子。”

修过的椅子脚是中空的,里面薄薄一卷纸。

跟上次的两叠不同,这张纸是旧的,旧得发黄,上面的墨迹也很旧,却盖着朱砂的印章。

桔子的手有点抖,她知道,这才是刘檎留给她的,真正要紧的东西。

四九、身世真相

遗诏是先皇留下的。

灯光下,遗诏泛出敝旧的黄色,不但是经过了十几年的岁月,更因为这是皇上御用之物,原本就印上了明黄的龙纹。不知道刘檎是从哪儿把这个找出来的,看样子这些年来,遗诏应该保存得很好,但因为见了光和空气,正在迅速的变旧泛黄。

也许就算不去碰它,它很快就会自己变成一张薄脆的纸,化为尘埃,散在风中。

但就算是那样,看过它的人,还是无法抹去脑海中留存的印象。

一个荒谬如梦境的事实。

先皇大燮青帝手札。

“大燮青历十六年六月。德后诞下一双儿女。朕自知时日无多,但看到娇儿笑靥,仍觉心中欣喜,来日明媚。

十六年九月,朕发觉德后强作欢颜,眉端隐忧,然询之不答,朕愈担忧。恰有方士在侧,朕着他一窥德后梦境。方知一龙一凤,其一非朕麟儿。

大燮真龙之血,岂容鸠占鹊巢。

十六年十月,朕命方士起坛,焚青册,寻出真命天子。

不出所料,丹儿方为朕所出。然德后钟爱幼女,不忍告之。

…………

十九年一月。朕自知大限已到,德后爱女日深,沉溺其中,朕恐发生不祥之事,留此皇诏。决意传位于吾儿李丹,帝号为丹。愿吾大燮国力昌荣,千秋一统。

…………”

桔子呆呆捧着那份遗诏,觉得手上如有千斤重。

虽然早有预感,但凡一个头脑清楚的皇帝都会传位予子不予女。但是有女皇的话在先,她先入为主的以为自己是主角,结果……

她只是一条杂鱼小三……

父母不明,来历不明,没有身世,没有名字,甚至连路人甲都算不上。

此中打击,唉,不说也罢。

她忽然间有点怨恨刘檎了。

要不是他找到了这份东西,要不是他非要把这份东西给她……虽然知道他是为了她好,但他为什么不能大公无私一点,或者……对大燮皇朝愚忠一点,也许今天的她就不会这样为难。

何苦逼她这么直面这个不堪面对的真相。

还是前任留下来的烂摊子,他明知道的……

原本的连城公主已不是正主儿,她只是一个血统不明,父母不知为谁的路人甲。

鸠占鹊巢许多年。

占用了人家亲生父母的关怀,占用了人家应有的地位,占用了所有的权利。

而她呢,做得更绝。

除了理所当然的继承了人家误得的一切。

还……

跟被蒙骗的母亲一起,联手推他去死……

她的双手不停颤抖,只要轻轻使劲,这么一撕……

世上再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也许天知地知,但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一时间,她紧紧盯着那张薄纸,飞速转着念头。

她根本没有注意到章珩就站在她身后,脸上绷得紧紧的,手指微微弯曲,作出使力的准备,如搭箭在弦。

只要她真的下手一撕……

看到这份找寻已久的东西,他的心里也涌上了一种悲凉之感。

虽然早有预感,遗诏是这样的,但是到得亲眼看见,心境却又不同。皇室中多污浊,他早知,虽然不曾同流合污,但他不过是站在这边岸上,隔河看着对岸的风景。

更何况,他这就要与她抢夺这份宝贵的证据,戴了这些时日的温情面具就要一把撕下,不知她……他有几分犹豫……也许把她直接击晕了再下手比较好。他曾经被她饱含谴责的目光逼得难过许久,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点心慌后怕,他实在不想再面对一次。

她拿着遗诏的双手不停发抖,章珩几乎忍不住就要出手,事实上,他也已经出手,一手准备点往她后颈穴道,一手去扣她的脉门。

然而她却是双手一撤,那张薄薄的纸轻飘飘落在地上。

她手捂着脸,返身伏在椅背上,肩膀不住起伏。

章珩的手势停留在半空,隔了半晌,才轻轻落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很明显的,感觉到她瘦窄的肩头随即便是一抖。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那伏着的人,凄声道:“我是个冒牌货。”

章珩觉得自己的心一拧,想也不想,应道:“那有什么关系!”

“有,有关系的。”桔子沮丧之余满是懊悔,“我不该依仗权势强要你当了驸马,现在这么样,该会连累了你,说不定还会累你全家,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怯怯的瞧着他,似个做错事的孩子,满心后悔,只求他一个人原谅。

这个时候她竟然想着这个……

她竟想着怕连累他……

这个人的脑子究竟是用什么做的,竟然会有这样子的愚蠢想法!

……他到底还是看到了她的泪颜。

比起上一回强自掩饰的泪意,这张泪痕纵横的脸,让他更有种心悸的感觉。

四分五裂,荡漾似水。

章珩眼里所见,是她浸润在泪水之中,晶莹如黑宝石般的双目,灵灵跃跃,百般幽怨,似是银子般潭水中蜷着的两尾墨鱼,粼粼而动,要随着那越来越满溢的潭水跃出来。

几分幽怨,几分不愿认命的倔强。

那种似曾相识的心痛,一波波的汹涌而来。

他听到自己脑中轰的一声,一瞬间什么也没有想。

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知道是怎么的伸出手去,托起她尖巧的小巴。

不知道是怎么弯下挺直的背,垂下高昂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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