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连城(88)
他不是会指天发誓的类型,但从来说出口的话,都会尽全力去做。这已无异于他至今为止所立下的最严重的誓言了。
如果是识他的人,即便不是他的那些江湖兄弟,换着是刘檎这般面冷心精的人物,大概早就大笑着扑上来说一言为定了罢。
一念至此,他忽有所悟。
刘檎,刘檎这只狐狸!
这一切一定都是他安排的。
先用一份调查灾银的留书换取我的谢意,再来一份替珏弟洗冤的笔录来向我示好……就连我也被你一时打动,心软了这么一下下,不然,又怎会……
他不禁瞧向桔子那微微翕动欲诉无言的双唇,湿润欲滴。他心里一下子又柔软了下来,
她原本就不想当皇帝,这一点他是很清楚的,只要往后保证让太子登位的话,这份遗诏是否存在并不重要。以他的能力,还是可以办到的。
遗诏只是一个加快太子登位的证物。俗话说,欲速则不达,说不定这份东西一拿出来,反而会迫使慕容翎狗急跳墙呢。
所以说,还是徐图后继好了。
一瞬间,他已在心里真正巩固了自己的说法。
这样看起来,某些时候,某人其实也是很没有立场的。
兴许连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这份遗诏的内容也实在太出人意表了。宫闱的秘事过于动人心弦,面前的人也实在哭的让人难以招架……
连番猝不及防的情绪攻击下,某人带了多年的面具也出现了裂缝,再也不是深藏不露,荣辱不惊的大家公子,也不是潇洒如风,骄傲不羁的江湖豪侠。
只不过是一个初陷情网,却又浑然不知,只想讨心上人的欢心,却又愚蠢的找出大堆理由来安慰自己的失措男子而已。
这怎么能逃过桔子的眼睛。
也许是刚才那个吻施了魔法的缘故,现在面前的人情绪的每一缕波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从刚才吻了自己开始,这个人脸上的表情一时后悔,一时慌乱,一时惊恐,一时挣扎。
似乎是……被陷阱逮住的兔子,一肚子的不甘心,但又不得不认命的样子。
真是……
我又没有逼着你撕了遗诏,犯得着这样么……
要是怕我不相信你,祸及你全家,你就该立即跪下来说宣誓效忠嘛,巴巴的说什么会保护我,这话不是说反了吗?
现在的桔子,多少有点因为方才的行为恼羞成怒的样子,也因为章珩的示弱,还有对方那别扭多变的情绪,令到最近一直对他退让的态度瞬间反了过来。
“别想了。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桔子冷冷道。
居然还不愿意相信我么……哼!我话已出口,哪里还有收回之理。
某人傲气于胸,双唇一抿,便要说话。
桔子又来一句。
“反正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信鬼神那一套,也不怕报应,只要你不透露出去就好……我只要杀了你,灭了你的口就好了。”
“……”某人瞬间表情僵硬,严重无语中。
“不过,真要这样,我却又觉得有点舍不得。何况撤换驸马也是麻烦。”桔子沉吟再三,痛下决心,“还是先留着你吧。不过你要是敢透露这遗诏的事情半分,我就立即杀人灭口。反正知道这遗诏的人只有我与你,要是有消息走漏,一定是你的问题。有言在先,你别说我不讲理。”
不知为何,能够反将一军,看到他脸上出现平静跟忐忑之外的表情,心里就觉得异常痛快。
方才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唇角不知不觉的往上翘。
拍拍手,留下石化状的某人,精神抖擞的走了。
不知什么时候,勇气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既然命运选择了我,我便要当好我的公主。
既然不想撕的遗诏都被撕了,从此后,我须得竭尽所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良心一物,先得要活下来,再好好谈。
空室之中,似传来某狐狸低低的笑声。
五十、覆巢之下
遗诏已毁,本应再没有后顾之忧。
但人心往往是一种很难捉摸的东西。
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对太子李丹的心情,在知道真相以后,不知不觉的发生了变化。
太子打了胜仗的捷报传来,桔子常会出神良久。
到底不愧是大燮的真龙之子啊,看他一副文弱的模样,但无论是智谋还是勇力,都是不可多得的。
不是自己这个冒牌货能比的。
现在桔子觉得自己是真正意义上的西贝货,原本还想着虽然是旧瓶装新酒,但要是名贵的酒瓶,也是忒值钱的对不?何况血统最要紧,换着是现代,科学也是注重去验DNA的,只要自己这一身血肉皮骨都是货真价实的,谁敢说自己是假的。
但是遗诏的出现,粉碎了桔子的阿Q心理。
不仅仅是旧瓶装新酒的问题,现在就连瓶子外包装,也是假的!
令人泄气的事实!
无数次桔子告诉自己,世上只有一份遗诏,而且已经不存在了,经过调查,当年起坛的方士也不在了,再没有人能拆穿自己。至于章珩,既然他亲手撕了遗诏,自然也不会透露这个秘密。
但是内心深处也无数次的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反驳,你能骗得了天下人,可能骗得了自己?
假如说,捷报频传,会让桔子自惭形秽之余,也不禁暗生嫉妒。那么当太子被敌军包围的险恶军情传来的时候,桔子真是拿不准自己是什么心理了。
那是一股大越国跟大昭国联合的军队,被大燮的军队逼到边境之外,溃逃到界河对岸。原本大燮的军队抱着穷寇莫追的心,只想把他们赶出边境就好了,但敌军并没退去,反而在对岸安营扎寨,隔河挑衅。
主帅李丹原本按兵不动,不理挑衅。但手下将官按捺不住,不听将令,乘夜涉河偷袭,却中了敌军圈套,一千余骑,一夜全灭。
待到天明,敌军将大燮士兵的尸体推入界河,又把他们的头颅割下,丢过来挑衅。大燮将士个个热血沸腾,要过河替己军牺牲的将士报仇,群情汹涌。
李丹无奈,遂了群意下令攻击。
敌军小战后便后退示弱。
大燮识破对方是示弱诱己深入,欲要返回,但界河另一端却出现了一支潜伏的军队,堵住退路。
大燮军被前后夹攻,阵脚大乱。
李丹被迫不能退后只能前进,他亲自指挥大军前进,要杀出一条血路逃生。
这一场大战,从清晨杀至黄昏,界河两端土地都被血液染红。
到了入夜,大燮的军队终于杀出重围,但也元气大伤,大军十只余三,幸占领了附近奇险的天堑猿啼峡谷,据此天险顽抗。
此猿啼谷两端是高达千仞的岩石,最窄之处仅容一骑通过,乃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处。大燮军队据此险地,虽被敌军重重围困,但也能苦守数日,现正待朝廷大军来援,好里应外合,再度赶退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