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连城(92)
冲进来的却是小六江芙,他见到两人情状,眼睛在两人脸上溜了一个来回,脸苍白了下去,竟咬着牙自己拿衣袖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胡乱说道:“小六不打搅公主和顾大哥了,先告辞了。”说着就想走。
桔子跳起来拉住他,“谁敢欺负你?快告诉我!我替你作主!”
江芙嘴唇张了张,眼眶又红了,但转首瞧了瞧桌前端坐的顾眉,咬了咬嘴唇,愣是摇了摇头,挤出一句:“我在外头等着,这里就不妨碍公主与顾大哥了。”
桔子听得心里酸楚,曾几何时,这只会作牛皮糖装的少年变得这般懂事了。虽然知进退是好事,也是自己一直盼着他能学会的事,但现在他真变得懂事了,她却忽然又希望他恢复以前的天真无邪。
“江芙,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跟公主说罢,好歹我这里还清净些,没有闲人。”顾眉发话了。
听到顾眉允许,江芙才扁着嘴道:“公主,我好久没有见过我哥了……”
原来是想念亲人,桔子道:“你们不是有别的联系方式吗?你想见他,让他来就好了。”
江芙道:“我试过叫他来,但他没有回讯。”
“也许他是有别的事忙着呢。”
“不会的,他往常有事要远离,都会提早跟我说一声的。但他上次来见我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
“上次是什么时候?”
江芙说了个日期。桔子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那是上回江菱出现教自己那招奇怪武功的时候,已经足足过去一个月了。
“也许他是见着什么好玩的事,跑去做了,赶不及通知你呢。他上次来才问我什么时候能带你走,大概在外头做着准备呢。”桔子安慰这江芙。
“就算他买好宅子买了大床软枕,我也不要搬出去。”江芙脱口而出,脸红了红,瞧了瞧桔子。
桔子赶紧附和:“你喜欢搬出去就搬出去,在这里住习惯了,不搬也没有问题。”
江芙垂了下头,再抬起来时,眼圈有点红:“公主,刚才我从扫大院的小厮手里抢来了这个,这是我哥的东西。”
他摊开手,有两道血痕的掌心躺着一根小小的吊钩,金钩银线,桔子曾经见过,江菱那时装成圣女,化名红菱,要拿这个给她钓虾。
桔子点了点头,表示认得。
江芙怯怯道:“这是哥讨生活的营生,他不会这么大意丢掉的。”
讨活的营生?难道说他是梁上君子么?不过倒也像,他那副样子就像偷鸡吃的狐狸。
桔子想了起来:“他那次露面,忽然受到惊吓,急急忙忙离开的,也许就是太匆忙了,才丢下了这个。”
江芙垂头瞧着那根吊钩,好半晌,小小声的说:“就算有什么急事,他办完也会回来寻回这个的,他说这是他师门的东西,绝不能流落在外的。就算它落在什么人手里,他也会不顾一切抢回来的……可是他没有来找,哥他一定是出事了。”
桔子听得他声音都呜咽了,准备哭泣,赶紧说:“不许胡说,你哥那么聪明,功夫又好,怎会这么容易出事,祸害留千年呐,你没听过?”
江芙抬头叫道:“公主,你说我哥是祸害!”
“呃……我是说,那个,他铁定不会出事。我这就让人去寻他踪迹,找到了马上跟你报告,再替你教训他一顿!”
江芙破涕为笑,高高兴兴说好。然后又说:“可是那些下人只会听公主的话,就算得了什么消息,也只会跟公主汇报,公主马上就要出征了,我可不可以跟着公主一起去,好随时得到我哥的消息?”
桔子这才会过意来,这小子,原来一开始就打的这主意!
看他笑得眉眼弯弯,可不就是只小狐狸模样?
桔子转头瞧了瞧顾眉,想到他会触景生情,正要开口拒绝。顾眉却说:“就让小六同去罢,小六聪明伶俐,这些日子进步很大,我虽然不能在公主身边,有他在旁边侍奉,我也可放心很多。”
咦?
桔子仔仔细细观察顾眉的表情,没有发现一丝异样,最后终于是点头答应了。
待到江芙高高兴兴的离去了,顾眉推开案上的琴,桔子看见放琴的桌子面上有个奇怪的图形,不知什么时候刻上去的。顾眉按了按那个图形,又左右推了几下,桌子面就让他推出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的洞,他从里面拿了一个小小的瓷瓶上来。
他把半个巴掌大小的白瓷瓶拿到耳边,摇了摇,听那里面清脆的撞击声,脸上露出一丝不舍。他把瓷瓶交给桔子:“公主,这里面是不世出的灵药。公主此出京城千里,若是沿路身体不适,或者是有什么伤痛的,若是随行的太医也诊治不了的……不妨试试此药。”
桔子连忙推辞:“你的身体不好,还是留给你。”
顾眉坚决推让:“我的身体自己知道,是肺寒心悸,这药是治不好的。”
桔子听得云里雾里。说得这药包治百病,却连肺寒心悸都治不来,还让太医也诊断不了的时候才拿出来吃,看来很像传说中包医疑难杂症的奇怪偏方。
推让一番,终于还是收了。
顾眉见她把药瓶藏好了,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虽然他再度沉默不语,但桔子事后回想起来,他若要说,定然是一句:我已放心了。
至于他放心的是什么,桔子要到了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
而那个时候,已是迟了。
五十二、公主出征
大燮青历三十三年秋,十七岁的公主李嫣,率兵前往边境援救被困的太子。
后世的史学家评价这件事情,认为是女皇慕容翎下的一步好棋。借着公主援边的声势,好趁机让驸马章珩展现才干,也趁势让章家的势力渗透到边境军区。
这步棋原本落子甚妙,女皇的战略天才在政治布局上表露无遗,至于后来为何落子成空,则属于人算不如天算了。
而对于当事人来说,却完全没有此等觉悟。
桔子现在正头痛得要死,一路不停埋怨慕容翎怎么非要章珩跟着自己一起来,弄得自己天天都有乌云盖顶的感觉。
没错,自从出征以来,公主一直跟驸马冷战,离开京城已经两天了,两人还是没有同桌一起吃过饭。各吃各的,各歇各的,比贴错的门神还不如。贴错的门神虽然背对背,但到底是同一扇门,低头不见抬头见,但这两个冤家,却是一个马上一个车里,一个出车,另一个就立刻策马,没有个正面碰头的机会。
知情的人都说,两人闹别扭的原因,源于出征前夕的一场大吵。原本表现得温和谦让,一派大家公子风范的驸马,在出征前夕实在耐不住性子,硬是从顾公子的院子里把准备留宿的公主挖了出来。那个晚上,两人一路上好歹还保持着风度,只是各自黑着个脸,只待一踏进两人的院子,立即就开始了惊天动地恒古未有的大吵。
至于争吵的内容是什么,没有人敢说出来。不过那还用问么?驸马捉奸在床,还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