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旧事(15)+番外
适才有人到公堂之上告状,说道是在此作客的西南王买下的小宠纠合原主,骗取钱财还将买他之人打了一顿。现场有多人作证,那恶主还遗下一只鞋子。
杨知府一听,这还了得!又冲着西南王的面子,当即询了数人形貌便要拘捕。
那仆从还说出那小宠原妻主所居之处,杨知府也令人一并拘来。
等待之时,幕后师爷忽急急赶来,附耳两句。她避到后堂。那师爷却道出这事非同小可,不定与兰陵王扯上关系。
却原来今日这师爷正好出门,将河边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她虽不认得那小姐是谁人,但跟在她旁边那个男子却认得是兰陵王府的任管家。
这任君行行事稳妥,极具才干,升任管家以来,王府大小事务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一丝不苟。他也不似一般大家男儿那般独处深闺,不时出来跟商贾打些交道,两年下来,这兰陵一地那些有头脸的人物便渐识得他便是兰陵王府的得力红人。
这师爷便是有次在锦玉楼见到任君行替娬王采办贵重礼品时识得他的。
以师爷从旁看来,这姿态甚高的任管家对那平凡少女这般恭谨维护,联想起最近王府庶女入门的传闻,登时便猜出那胆大妄为的女子的身份。
杨知府听到师爷这么一说,当即知道此事难了,但她在官场打滚多年,自有她的手段。
恰好此时奉命去拘那原妻主的人回禀说那所居之地已人去屋空,杨知府顺水推舟,说了一番这作恶之人当真恶劣,在他辖地作案真是治理不严一类连骂带歉的话,还道定将这几人缉捕归案,重重处罚,直到众人满意为止。
将几个仆从很有诚意的打发走,便急忙揣了那样重要证物,亲自来拜访兰陵王。
此刻交代完事情经过,杨知府装出一副苦恼模样,说道:“在下官辖地出了这等事情当真丢脸,可现在下官丢脸事小,得罪了前来作客的西南王才真个是后患无穷。下官驽钝,这案子又毫无头绪,苦思无计,只得前来求助娬王,望娬王指点一二。”
娬王听得事情始末,心中已有七成落定这必是笑笑今日偷跑出府闯出的大祸,想到适才她那番造作只是为了瞒下这等大事,顿时心头火起。
此刻听到杨知府假惺惺的这么一说,知道她已猜着,当下压住怒火,且不作声。
只定神再细细打量那只鞋子,只见样式简单,面上一点绣花都无,鞋底纳得松紧不均,手工差强人意。想起常玥素来不擅这些针线活儿,便缝个衣服也是针脚歪歪斜斜,这鞋该当出自他手无疑。
适才她心头大怒,几乎便想当众揪那坏事者出来教训,此刻看到这鞋子,心里突然想起这十几年来女儿一直在常玥身边长大,混迹山林,从未曾锦衣玉食,连这日常之物都是这般粗劣的,自己更是对她未曾有过几分管教。
便是她养就一份野性子,也有几分是自己的责任。
心内一声感叹,怒火已压了下去,心平气和的对杨知府道:“听大人这么一说,竟是怀疑我王府中人与此事有涉啰?”
杨知府一怔,忙道:“不敢不敢,下官只是来请教娬王该当如何处理。且娬王与娥王素来交好,说不定可想到什么好的法子来化解此事。”
娬王淡淡道:“我还能有什么好法子,不过大人既然疑是我府中人所为,娬自当秉公办理。”唤个下人传任君行过来。
杨知府见到娬王这番公事公办的模样,反倒乱了阵脚,忙迭声道:“下官实不敢有半分疑到府上,此番只是急了,急了。那西南王虽未曾露面,但她手下几个仆从实是厉害,在堂上苦苦相逼,下官是被逼得无法可施,方会病急乱投医,请娬王千万包涵。下官实在没有别的意思。”
娬王任她自打嘴巴,也不答话,薄唇微勾,只施施然自己喝茶。
君行被传唤进来,一眼看见几上那只鞋子,立时知道大事不妙。
他强自镇定,向两人行礼,心内却暗打主意。若是娬王问及此事真相,该当以护着小姐声誉为重,其余却顾不得许多了。
不料娬王却道:“君行,杨知府怀疑我府上有人与上午河边一案有涉。依你之见,这鞋子可属我王府中人所有,那人有否可能出府涉案?”
君行一怔,抬头瞧见娬王唇角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一定。朗朗答道:“禀告娬王,以君行看来,这鞋子手工粗劣,样式普通,不定便是我府中人所有。且府中人员众多,若要查出今日是否有人出府,并在外遗失一只鞋子,可需要些时间。”
几句话,如推似搪,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看似答得清楚,其实滴水不漏。
娬王点头道:“即是如此,你便拿这鞋子下去,让众人一一试来,若有合适者便细细询问今日到过什么地方干过什么事,可有出府。调查清楚,立即报来。”
君行点头应诺,一脸郑重的捧着那只鞋子去了。
杨知府眼睁睁看着重要证物被拿走,期期艾艾的正要开口,忽听娬王淡笑道:“大人请放心,这管家是我自小调教的,办事能力尚可,必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请大人安心在此等待。”
杨知府心中苦笑,我怎不知道你这管家的办事能力,不是尚可,而是大可,简直是太可了。
这证物一落入他手里,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么。
过片刻君行回来,托盘上包裹皮里的鞋子果然已换了一只,交上来的查问记录虽是详尽却是毫无牵连的。
一句话说来就是,府中根本无人与此案有关。
杨知府这回偷鸡不成蚀把米,只得收了那只没用的证物,苦笑着要告辞。
娬王却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发生在你的辖地我的封地之中,于我两人面子都有损。幸亏娥王此次没有亲自出面,说来她对这事也不是十分在意。若大人能找出那作恶之人最好,若不能,少不得要费心周全三家脸面。若大人不介意,娬有些许提议,请大人指教。”
招杨知府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杨知府听得连连点头,脸露喜色,适才不平委屈之色尽褪,脚步轻捷的去了。
送走了杨知府,兰陵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唤人取了家法,领着几个仆从径往万碧园而来。
君行心知不妙,也不知小姐收到风声后可有做好准备,但此刻不是怕她露馅,而是怕她掩饰太过,反倒惹怒娬王。思量片刻,鼓起勇气跟上娬王,低声道:“主上,君行有事禀告。”
娬王瞥他一眼,冷冷道:“为人求情的话大可省下。”
君行忙道:“并非替人求情,而是君行自己请罪。”纳头拜倒。
他深知娬王性子精明严谨,这事眼看瞒不过去,只能坦白交待方能求个从宽处理。当即摒退众人,将事情和盘托出。
他说毕事情始末,顿首请罪道:“此事实乃君行疏忽所致,西南王世女家仆恃势凌人,三小姐也是救人心切,于情于理均无所亏,请主上责罚在下一人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