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旧事(19)+番外
这授业恩师换作了萧琳,算是自己人,她来去更是自由,等伤势好个七八成便开始借上课之机常偷溜出府。
今日带沉璧溜到附近山上辨识草药顺便山顶野餐,明日在铁器铺带一堆散碎零件回来让景明砌成古怪用具,什么套上一按就把苹果切成八瓣的刀环,拧好发条便会格格转动,半个时辰刚好转一圈的计时器,都是匪夷所思好玩却不大实用的东西。
娬王却也奇怪,那日一晤之后,竟对笑笑的行为只眼开只眼闭,管得反没有之前那么严厉。西厢那几个三等侍儿不知是否得了新令,也盯得没那么紧了。
不过也是王府事多,临近年底,正是兰陵家的公子兰陵瑾出阁的日子到了。
这兰陵瑾深得老太君钟爱,兰陵娬为免太君操劳,便坐镇府中,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诸般杂务一概亲力亲为。
兰陵瑾许的是朝中礼部尚书郭相的二小姐,两家皆贵,联姻之事比寻常人家更为程序繁多。这兰陵娬跟郭相又颇为交好,对此次联姻分外重视,当下更是事事要求严谨完美,只忙得焦头烂额,连带管家任君行也是忙得四脚朝天。于管教女儿一事更是暂且搁在一边。
笑笑喜得母王放松,爹爹又不在身边,镇日里东窜西荡,只觉得再生为人以来从未过得这般快活。
这日她自外头回来,神秘兮兮的唤了春和入房,拿了温水与干净毛巾便把房门锁上。
春和知道小姐喜欢胡闹,倒也不甚在意,直到小姐把门锁上,油灯点上,独留他一人在房中共处,方觉得不妙。
只见小姐微微一笑,拍拍床边春凳,“春和,你坐在这里。”
春和一惊,忙道:“春和不敢。”
笑笑脸色一沉。
他忙过去坐了,垂头低眉,手按膝上。
只觉坐在床沿上的小姐靠得极近,那热热的气息都直喷到他领子里了,他的头越埋越低,摒着呼吸大气也不敢透。
笑笑细细打量他一会儿,忽皱眉道:“春和,你作什么流这么多汗?”
春和低声道:“是……天气太热了。”
笑笑莞尔一笑,伸手绞了把毛巾,递到他脸上给他擦汗。
春和大惊,惊跳起来,凳子都打翻了。
笑笑瞪了他一眼,“慌慌张张的做什么!给我坐下了。”
春和战战兢兢的扶起凳子,复又坐下,觉得小姐的毛巾在他脸上一点点揩过,只觉心跳加速,愈发汗出如浆。
笑笑擦了一遍,觉得不满意,又绞了把毛巾。笑嘻嘻地道:“春和,你等下可要乖乖听话,不要怕痛。这第一次嘛,总是有点苦楚,但也是为了你日后的幸福。这事儿你只要懂了,自会知道它的好处。”
春和听得脸都要着起火来,见小姐的手拿着毛巾又伸了过来,本能的就把脸一别,避了过去。
笑笑的手晾在空中,不禁沉了脸道:“没见过你这么怕死的,不就是一下子的事情么。”
春和实在羞窘得要死,那么大的个子却被笑笑盯得缩成一团,只觉得自己手长脚长的都没处放了,只颤声道:“小姐,你,你还尚未行冠,冠礼,春和,春和也未曾行,行簪礼……”
笑笑点头道:“没错,就是要赶在你簪礼之前把这事给办了。”
春和大惊:“这……这……”
“别怕,人都让我遣走了,没有人会笑话你。”
“不,不,不是……只是……”
“别动,好好忍一下,很快就好,你若乱动,到时就不只是痛的问题,如果留下什么后遗症我可不管……”
君行前来寻笑笑时,却见到三个大侍围在小姐房外,脸色忽红忽白,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皱眉问道:“什么事?”
静影沉璧对看一眼,都低下头不作声。景明却叫道:“小姐把春和关在房里,还要强迫他……”
话未说完,房中春和一声惊叫,房外四人闻声色变。
君行吸了口气,上前喊道:“三小姐,三小姐,娬王有请!”
房内传出笑笑不耐烦的声音:“什么事啊,我这正忙着呢!”
君行道:“事情紧急,请小姐开门。”
“哎,凡事有个先后,我等一下再去。”又对春和道:“你别乱动,乖乖的听话!”
君行听得不堪,当机立断,口中道声:“事情仓促,请小姐恕罪。”一脚踹开了房门。
“砰”的一声,房门敞开之处,三小姐挽高袖管,手里拈着一根二寸来长的长针,正挑在春和脸上。被君行这般一吓,手里一抖,春和一声低呼,脸上便淌下一缕血丝来。
笑笑看着呆若木鸡的四人,跺脚道:“看你们把我吓得,春和要是破相了,你们拿什么赔他!”
君行咳嗽一声,盯着那根长针:“小姐这是为春和治疱?”
笑笑得意地道:“没错,这就是我特地找城西刘铁匠特地为我打造的暗疮针。只要事先用热水清洁脸部皮肤,令毛孔张开,然后用这针尖把疱刺破,再用尾段的铁丝小环把疱里的脓水挤出,最后敷上我特制的暗疮膏。十天之内,保管祛痘不留痕。”
一面伸手到沉璧面前:“三天前我让你给我配的消炎药膏呢?”
沉璧忙从身上的口袋摸出,递到她手里:“这是给春和用的?”
“那是自然,这是我独门秘方,包治百灵。”
君行干咳几声,道:“小姐,娬王有请小姐前厅见客,请小姐做好准备。”
笑笑毫不在意的说:“母王不是常嫌我丢她脸面,怎么这次又让我去见客?见的又是什么客?”
“是本朝新科状元,现任翰林院修撰的乔珏乔大人,她是替郭相送彩礼前来‘请期’的。”君行转身对沉璧道:“快给小姐换上衣服打扮一下,不能失礼。”
笑笑方把手中的针交到春和手里,细细教他自己怎样弄。
片刻沉璧捧了套衣服过来,君行瞥了一眼,摇头道:“还是那件湖水色襟领绣白菊的合适,麻烦你再去取那套来。”
笑笑皱眉道:“不就是替人送彩礼跑腿的人么,做什么这般重视?”
君行道:“这状元乔珏可是近日风头最劲的人物,她年方十九便中状元,乡试和会试均是第一。当日殿试,她卷子与榜眼的难分高下,还是当今皇上御笔亲批,点她卷子为第一。她不仅学冠群伦,文采风流,人也长得俊雅,人道她之一笑有令人如沐春风之感,皇上更是赐下‘春风学士’一名于她,端的领一代风流。”
“春风学士?”笑笑嘿嘿一笑道:“我看哪,这人的状元之名来得有几分侥幸。不定皇帝是见她连中二元,心眼一动,跟乾隆一样,索性让她连中三元,好享受一下捧出明星的感觉。”
君行皱眉道:“连中三元自有真才实学,此人年纪虽轻,但品貌俱佳,在朝中任职时日虽短,却已赢得一片赞誉,前途无量,小姐怎可如此轻视。”
笑笑却道:“她便再厉害也与我无关。何况她就算长得再好看,才华再高也是女子,我更是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