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旧事(196)+番外
甄绣撇撇嘴道:“别说你了,就算是我,她也很少搭理我。不就是调去内阁处理卷宗么,眼睛都长到头顶去了,不用上朝,翰林院也不用去报到,整一个见不得光似的。”
笑笑听到她这么无心一语,“啊”的一声,叫道:“她不是不肯搭理你,她是不敢啊。我想她多半去了东厂。”
“东厂?这又是什么?”
“或许这里不叫这个名,那是特务侦缉机构,就是负责平时监视官员们的一举一动,考查有什么失德败坏之举,私下汇报给皇上……以萧琳的性子,多半去了管档案。她手里掌握的都是大伙的把柄,直接向皇上负责,她是不敢跟你我甚至其他官员打招呼的。”
甄绣听得连连点头,“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也像了,不然以我们的交情,便是要独善其身,也犯不着远远见到我就吓得躲起来,她是怕我问到她干的亏心事啊!”
“什么亏心事啊,你千万别这样想,以为她愧对咱们。她不跟我们打招呼是为了大家好,以后你就知道了。”
说着她不禁想起乔珏,这两年来的冷遇,现在回想起来,都是为了今日,着着都有深意。她心中暗道,乔珏啊乔珏,你用心良苦,可叹我却蒙在鼓里,就算不谈你我往日交情,就冲着你这番全盘相托的知遇之恩,我也得尽全力把你开脱出来。
第105章 三生石上改因缘2
京城。
汤河县送来的奏折摊放在桌上,太女慕容媗手执着松香墨条,食指放在墨的顶端,拇指和中指夹在墨条的两侧,斜按在卷叶盘荷砚上打着圆旋转磨。人说磨墨如病,说磨墨要唧唧歪歪的好像生病一样,因为磨得太快了会打滑,磨不下来。她现在眼睛盯着奏折上面秀丽中带着风骨的手书,手底下的磨墨动作真是很符合标准。
钟仪应召而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殿下这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朗声禀告,而是先压低声音咳嗽了一声。等慕容媗回过神来,才行礼恭声道:“一品侍卫钟仪参见殿下。”
慕容媗点了点头,让她起来。
钟仪站到一旁,却见慕容媗久久不说话,拿着墨条也没放下来,低声提醒道:“殿下,您这可是要画泼墨巨幅么?”
“怎会这么说?”
慕容媗反问一句后会过意来。这一砚墨研得极浓,小半根墨条都给磨去了,渲开来真是画个长卷都足够了。
她把墨条随手搁了,说道:“太傅想要回京,说是知道乔珏获罪,有些恩怨要跟她面述。据我所知,太傅跟乔珏生隙,便是自乔珏巡查豳州开始的,那时你也在豳州,怎样看待此事呢?”
钟仪偷偷打量着太女,见她神色沉静,但眼神如风过寒潭,粼粼而动,定是遇到了难决之事,自己的回答可是至关重要。
她沉吟道:“当时太傅与乔珏因意见不同起了冲突,场面弄得很僵,我都是亲眼见到的。后重要人犯保护不力,竟然在牢中自尽,太傅更是气恨乔珏,况乔后来更是擅自把另一人犯提走,丝毫没有顾及太傅的面子……这里面人命关天还关乎官威面子,大概梁子就是这样结下的。”
“听说乔珏离开豳州时被刁民袭击,是太傅亲自护送出城?”
“确实是这样,但太傅是不得不为。乔珏是钦差大臣,若是在豳州遇袭受伤,太傅关系重大。”
“听说太傅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护着乔珏。”
“百姓们当时扔的都是鸡蛋垃圾之类,太傅武功高强,应付这些东西绝无问题,但乔珏文弱,被扔中的话就很难说了。不过当时太傅被一个鸡蛋扔中了,应是意外。”钟仪忍不住笑道:“是她托大之故,倒不是挺身而出替乔珏挨的。”
慕容媗想了想:“可我总觉得太傅这次要求回来不是想找乔珏出气那么简单,她不是记仇的人。”
钟仪道:“殿下难道怕太傅会搅了局么?”
慕容媗目光闪动:“这局不是我设的,她要搅我也不怕。”
钟仪:“殿下只是不愿太傅这时回来趟浊水。”
慕容媗不语。
“殿下对太傅维护之情让人感动,只是,钟仪想问殿下,就算太傅回来搅局,大局会因她而变么?”
慕容媗不假思索:“不会!”
“既然如此,那殿下何必拂她的意呢?”
……
走后门是一件很招人怨的事,比如说在医院里插队,或者顶替了人家的位子。不过笑笑这次走后门走得很迫切很不顾一切,不论招的是谁的怨,她也不管了。
在甄绣的一番安排之下,笑笑在大理寺的秘密大牢里见到了乔珏。
这个秘密牢室藏于地底,进去时要穿过一条长长的青石甬道,阴暗潮湿的气息还带有青苔的味道,让笑笑想起《笑傲江湖》里梅庄四友囚禁任我行的秘密囚室。
亲自带她来的人是甄绣,甄绣说要作一个私下审讯,领着装扮成笔记小官的笑笑通过一重又一重铁门,直抵甬道尽头的秘密囚室。
囚室外面守着一个牢头,三十来岁,看上去不起眼,但双目相当有神。甄绣说:“我要亲自讯问犯人,你到外面歇歇去吧。”
牢头恭敬的说:“小人在此守着,大人会安全些。”
甄绣说:“那好,你就在此守着,我带来了些酒菜,你就在此用了吧。”让笑笑把篮子递来。
牢头躬身接过,又说:“大人要见人犯,可有带着印鉴文书?”
“咄,我都亲自来了,还这般麻烦!”
“不敢不敢,小人也只是随便问问。”
“来,拿着吧!这文书还不是我自己写的吗!”
牢头接过扫了一眼,把文书放在桌上,摸出钥匙来打开了铁栅,躬身笑道:“大人请进。”
这秘密牢房面积比一般牢房要大,房内有一张窄床,一张小几,床后是便桶,床上还有被褥,环境虽然简陋,但跟普通的牢房一比有天壤之别。乔珏原本坐在床上,见到有人来,便站了起来。身上还是穿着一袭白衣,难得的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还是觉得一尘不染。
牢头等两人进入,想在后面把铁栅锁住,甄绣道:“别忙锁门,你就在桌子那里守着,我就呆一会儿,省的等会儿又要叫你。”
牢头看了看她,不出声的回身走开。
甄绣眼尾扫着那个牢头,嘴里随便问了两句话,直到那牢头吃了酒菜,趴在桌子上睡了,才对笑笑道:“我到外面去,这里留给你了,半个时辰。”
乔珏突然说:“甄大人,多谢!”
甄绣不回头的说:“你不用谢我,我只是要还她的人情。”出去时顺手带上铁栅的门。
笑笑看着乔珏,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却看不出来是什么地方。
乔珏淡淡道:“我猜到你会来的,地方浅窄,请坐。”
此人这般镇定从容,笑笑满腔急切都让这清缓如流溪的话给压了下去。她想了想问:“为什么让我娶你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