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有机会眺望夜晚的霍格沃茨。以前斯莱特林的寝室在地下,虽然我们可以从水下以仰望的角度享受城堡的巍峨,但没有机会像这样一览无余。
草坪,温室,魁地奇球场,甚至禁林……
一切都让我怀念不已。
包着巨大头巾的男人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的心突然剧烈地跳起来。
是的,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我记得。
那个人的脑后,扛着令这个巫师界噤若寒蝉的存在。
曾经,那个存在是我的偶像,或者说,是所有纯血贵族的偶像和主宰。他的强大、坚定、执着、骄傲随着枕边故事一起灌输进我的认知,成功地引起我的憧憬。我一度以会我会和父亲一样沉醉于他的袍角之下,甚至付出更多的忠贞。但是,真正亲眼看到那张蛇一般的面孔和血红的双眼,我却没有产生除了恐惧和厌恶之外的任何一种感觉。(作者天音:小龙亲爱的你就承认吧,你丫就一颜控!)
疯狂,冷酷,残忍的魔王。绝对的负面,绝对的阴暗。
你不能要求我对一个几次让我去送死并对我抱有杀意的人怀有什么好感——啊,他已经不能算一个人了,只不过是一个破碎的灵魂。
我不明白为何他能够让我神祇一般的父亲舍弃一切追随到最后。为那个存在他丧失了地位,金钱,名誉,骄傲,自尊……甚至生命,获得的只是一块泯然众人的朴素得甚至不带一丝雕饰的墓碑——死于阿兹卡班的他,甚至没有享受马尔福祖制墓碑的权利。
那个存在,毁了马尔福这个千年世家。
现在在看到那个存在,我已经没有了恐惧,只余下了厌恶,和恨。
他走向禁林的方向。是去采集独角兽的血?似乎早了些。我还记得第一次被罚劳动服务时与他打的那一个照面,那已经是下学期的事了。
但就算不是杀独角兽也绝对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肯定。
我实在很想丢给他一个阿瓦达,只不过,现在,我还不能,开学第一天,绝不是杀人的好时机。当然,距离太远打不到也是一个原因。
然后,我看到从城堡中赶去一道隐于夜色中的身影,如果不是月光正照在他身上几乎我都忽略了他。
那个身影我也是如此熟悉。
整个霍格沃茨,除了他,谁还有那样强横的气势?
他的滚滚黑袍是全校学生(除了斯莱特林)的噩梦,他的脸具有震慑一切笑声的力量(作者天音继续:想到某种不华丽生物的筒子请自阿瓦达一百次),但他是斯莱特林的保护神。
我的教父大人以绝对的威压让那个人的宿主缩成小小一团颤抖地跟在他背后走回城堡。虽然不可能听到他说了什么,但我完全可以想像他毫无感情的目光和招牌式讥讽表情,我也曾试图模仿过他将整张面孔保持石像般僵硬唯有嘴唇扭曲出最恶意的曲线的技巧,但从来没有成功过,而他那丰富多彩妙趣横生的恶毒语言更是让所有斯莱特林学生敬佩到五体投地甚至布雷斯编过一册《斯内普教授经典语录集锦》,可惜后来被他发现没收,令大家深以为憾。
教父背对着那个宿主,我不由为他担心:如果那个人直接从他背后发出恶咒,怎么办?但同时我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现在完全不是那个人与校方闹翻的时机,再说,就算有点状况,教父也能够应付吧,他毕竟是身手最好的食死徒之一。
可惜,在最后关头,他的身手没能让他从那个人手下保护自己。那个人为了一个无聊的理由,用卑鄙的方式杀了他。
他死后,人们说他是英雄,说他忍辱负重甘愿背负误解骂名保护着救世主男孩直到生命最后一刻,说他为了守候爱情献出一切,他被人感激被人称颂被记于史册……
但是他死了。
除了少数几个斯莱特林,没有人真正为他感到悲伤。救世主男孩的叙述让他成了一个神话,这神话用悲壮粉饰了哀伤。胜利后的人们总是喜欢把悲剧变成正剧,甚至喜剧。
我想到尼娅的话:英雄是什么?不过是披着强加光环的可怜人罢了。对我而言,教父就是教父,会毫不留情地训斥讽刺我也会不吝赞扬我,会把脸板成石像也会笑得像个孩子。他喜欢我关心我,并不像对波特那样有什么纠缠不清的负疚与责任,就是发自内心的关怀,所以他能不犹豫地与纳西莎妈妈定下牢不可破誓言,当然那没必要的誓言颇让我恼怒他们的多此一举——好像没有那牵绊他就会不管我一样。他也真切地关心着斯莱特林的学生,其他学院的学生永远不会知道,斯内普教授也会在拗不过学生强烈要求时唱上两句“梅林万福,啊,万福”(走串片场地自PIA)或是不情不愿地揽上被推出来的女生跳一段宫廷华尔兹,而我还知道他的书柜最下层放着二十年份的红酒当然那是父亲送他的他有没有碰过我不清楚,以及一把十八世纪的小提琴……
回忆一旦开始,就不容易停止,即使清楚那些回忆不会再属于我。
不,不对。
有谁规定,我不可以再次拥有这些回忆?
一切悲剧都还没有发生,一切皆有可能。那个人还没有重生,父亲依然屹立,纳西莎妈妈依然温柔微笑,教父依然黑袍翻滚……他们都活生生地在我眼前。
活着。
迷惘忽然消失,我明白了我想要什么:我不是单纯地想要回到魔法世界,而是想要回到有他们在的魔法世界。即使我已不再是原来的我。
重生一次,我何必要再重新经历一次同样的悲伤?
忍不住想笑:德拉科,你真笨啊……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居然直到现在才想清楚!
我有了此生第一次感谢梅林的想法。或许这不是惩罚,而是财富。
(梅林天音:小子,你终于开窍了么……)
盯着两个人消失的城堡入口,我慢慢地呼出一口气:不合理的我,不合理的命运,让我看一看这两者谁更强大吧!
父亲沦为阶下囚,让纳西莎妈妈伤心而逝,杀死教父……曾经发生的一切的罪魁祸首,无疑,是那个人。
如果阻止这一切需要那个人的消失……父亲忧虑的目光、纳西莎妈妈柔柔的微笑、教授紧蹙的眉头交杂着父亲合眼倒地、纳西莎妈妈悬空摇摆、教父满身鲜血的画面再次一一闪过我的眼前,最后是那个人丑陋的蛇脸和扭曲的笑,我的唇角冷冷地挑了起来……
那你就消失吧,伏地魔!
我决不会比救世主男孩客气的。现在的我,比起一切恨意由他人的转述而堆积起的波特,有更多的理由憎恨你和消灭你。
“德拉科!”
忽然被人从背后紧紧抱住,思绪正在激愤与紧张中的我几乎甩了一个恶咒出去,不过立刻我就意识到那不过是菲尼,不觉松了口气。
“你看到了什么?”把我的身子转过去,黑暗中菲尼的黑眼睛灼灼地闪着焦急的亮光,“你的心里很不平静。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