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已经用过魔法了,在收到警告信之前,多少次都一样。
期间我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救世主男孩来敲过一次门,但被半巨人坚决地哄走了,尼娅也曾试图叫我去吃午饭,但我没有回应,半巨人冷冷地说“随便她”,尼娅与他争执片刻也只得放弃。
但到晚上情况却有了些变化:一整天,虽然没人试图进门打扰,我却能感到一直有人在附近留意我的动静。但傍晚时分起,门外变成了完全的寂静,一种异样的令人不安的宁静。我警惕地贴着门把耳朵凑在门上,试图听清外面发生了什么。
很久,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我听到尼娅坚决而愤怒的声音:“您没有权利这么做!我知道你们巫师并没有这种过分的规定!折断魔杖……这太严厉了,她还是个孩子!她并没有违反法律,你们不是规定特殊情况可以酌情处理吗?昨天晚上那么危险……”
“安静,麻瓜!”尼娅长时间的抗议终于被一个淡淡的声音打破。
这个声音让我石化在当场:那冷漠疏离的声调,优雅低沉的音色,是……
父亲?父亲为什么会在这里!
魔法部的警告不一向都是猫送鹰送达吗?无论如何也不该是他这样的贵族亲自出面啊!
……这个时候,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令当年的我相当耿耿于怀的事:在我一年级那年的圣诞期间,圣诞节的第二天父亲就受命代表英国魔法部出访南欧一带国家,阿尔巴尼亚不幸正是其中一站。
而境外警告一向由当地使馆专人直接发送。
梅林的……
——为什么我每次做了什么违反规定的事情,总会被父亲抓个正着?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见他!更不想以这种姿态见他!
……这个屋子……这个屋子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够让我躲起来……
我几乎是疯狂地四处翻腾着,而父亲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口:“……请不要侮辱纯血贵族的智商,我完全没有看到你所说的‘危险万分’的战场,哪怕一丝遗迹。”
“那是因为……”
“麻瓜永远不会理解巫师法律的意义。梅多斯家人的身份并不意味着任何特权,希望你们明白这一点。把门打开,麻瓜。”
尼娅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失去耐心的父亲似乎对她用了静音咒,然后直接用阿霍拉洞开打开了房门。
“那么……”父亲的话在出口之前顿了顿。我想他已经看见了我。
我绝望地紧紧贴着墙壁,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去,头则低低地垂下去,不想让他看到我的脸,也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的目光。
“真是……”不急不徐的脚步声向我的方向移动,我从他的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感情的成分,“令人意外的重逢,布雷恩小姐。”
……不要……不要过来,父亲……
但我却已经无法再向后退一步。
“或者也并没有那么意外。”声音在我的面前停下,我依然深深地埋着头,“在霍格沃茨期间,布雷恩小姐就已经在惹麻烦方面表现出了相当的天赋,只是没有得到应有的教训。那么,现在,交出你的魔杖!”
“……”我该交给您吗?
父亲……您确定,看到安德丽亚,您不会崩溃?
“磨磨蹭蹭并不能改变你即将被霍格沃茨开除的事实,布雷恩小姐。”蛇杖威胁地伸向我的喉咙,“我很高兴看到霍格沃茨将清出一个……败类,一个巫师的耻辱。麻瓜就该跟麻瓜一起,像老鼠一样,苟活在你们自己卑贱的下等世界里!”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刺进我心里。我拼命咬着嘴唇,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虽然知道这种反应很丢人,父亲绝不可能因为我的眼泪而产生一丝同情的情绪反而只会滋生鄙夷,但我已经完全无法抑制自己。
父亲的喉中泛起一丝轻笑,蛇杖的银光在我眼前闪了闪:“啧,布雷恩小姐想必是用这个屡试不爽的办法逃过了很多次惩罚。但很遗憾地告诉你,这种手段在我面前行不通。看来你是不打算主动交出魔杖了,除——”
缴械咒刚刚念了个开头,一股劲风忽然袭卷而来,挟带着一声怒吼:“不准碰我的女儿!”
一声闷响,我愕然地抬起头来,却发现父亲已经被猛地一把摔了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半巨人像一头愤怒的野兽一般跳到我的面前,将我掩在身后。
……这叫什么局面……梅林,你怎么不赐我一个阿瓦达!
父亲……他一定撞得不轻……他受伤了吗……一定很疼……半巨人的手劲那么大……
我迅速地抹了抹眼睛,望着父亲的方向。他顺着墙壁滑坐在墙脚,眉头紧皱,双眼微闭,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头发在撞击之下有些散乱,从胸口的起伏看得出呼吸的紊乱。很长时间他都没有行动能力,许久才轻咳几声用蛇杖撑了下地,手臂还在微微颤抖,但终于还是站了起来。
尼娅捂住了嘴,在静音咒的作用下无声地喊了句:“上帝……”
半巨人揽过我去,粗大的手掌胡乱地擦拭着我的一脸泪痕,还在愤怒地瞪着父亲:“你这混蛋!居然敢弄哭我的德拉科!以为我们普通人就那么好欺负吗!把你的小棍子拔出来啊!我看看你们这些自高自大的所谓纯血巫师到底有什么本事!”
父亲的神情也因愤怒而扭曲,一道咒语从蛇杖尖端飞出。半巨人敏捷地仰身闪过,但喉咙附近还是被划出一道伤痕,险险避过颈动脉,血立刻涌了出来。父亲身子微微一晃,立刻又用蛇杖撑在地上使自己站稳:“停止叫那个名字!肮脏的小泥巴种,根本就不配叫做德拉科!”
这句话只是让我的眼泪越发汹涌不止,我将脸埋在胳膊里蹲在屋角,听到自己几乎是发狂地喊了一声:“够了,爸爸……”
两个剑拔弩张的人顿时都是一僵,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但是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啊,两位亲爱的先生,我想,你们都需要冷静一下。”一个温和的老人声音忽然插入了这一片蓄势待发的寂静中,“让我们坐下谈谈好吗?来点什么?冰镇柠檬汁还是黄油啤酒?”
虽然前一秒钟气氛还紧张万分,但当大家的目光落在这个一身标准圣诞老人装的白胡子老爷爷——背上还装备了一只大口袋——身上时,屋子中还是泛起一股微妙的诡异感,半巨人甚至忍不住咧嘴笑了出来,父亲的眼角也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抽搐。
我翻了个白眼: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在带着一只台风眼行走?
是什么使这些本应都在英国掐成一团的人,将阵地转移到了阿尔巴尼亚啊?
“邓不利多?你为什么会来这里?”父亲一脸疑惑和警惕地推开邓不利多从口袋里摸出的黄油啤酒——它居然没洒。
“这也是我要问的,卢修斯。”邓不利多遗憾地让啤酒凭空消失,无辜地摸摸胡子,解除了尼娅的静音咒,又搭上父亲的肩膀,父亲因这突然的压力微微一颤,眉尖和唇角也猛地一纠,邓不利多意外地挑了下眉,“啊,我想你遇到了一点小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