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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君如露(49)

作者: 锦秋词 阅读记录

梓杨忙道:“小洛去哪里根本没有跟我说,我便是知道也是自己瞎猜的。何况若温子虞没有恢复如初,便是找着她,她也是不愿接受的。”

想起当日小洛离了王府,也曾来这里找他。昔日青涩任性的小师妹,今日里已多了几分成熟风致,然那却是经了风霜所催出的坚韧,教人感动也自生怜。

忍不住问她真的就这样丢下那个人?小洛出神半晌,淡淡道:“他既然不是那个人了,也就不算丢下他。”

“可明明就是那个人啊,温子虞还是温子虞。”

“不,他不是他。他永远不是我喜欢的那个他。”小洛倔强的抬起下巴,唇抿得紧紧的,眼睛映着夜幕繁星,闪烁不定。

“只要他能快活……呵,他现在也已不是那个人了,他快活不快活,也跟我没关系了。”

她的语气听得他心里一酸,突然听到她说:“倒是师兄你,为我没少操心。”

他的心一跳,突然就被她捏在手里。

小洛轻轻一笑:“二师兄啊,我也没几个好惦记的人了。你的快活,对我来说才最重要。”

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这轻笑一句击破了,他想说话,找不出言语。他突然发现,她都知道。而他再也不能用无心的微笑来诠释一切了。

“我也算杀过人了,可是杀的却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也算懂得什么才是真的喜欢,可是真喜欢上的那个却忘了我……有时我想,老天爷总不肯好好的给你点东西,给你一样,总会要你拿另一样来换。这次老天爷拿走了我那么多,我想,总会有很多更大更好的东西还给我。”

欧阳莹看他神色惆怅,走过来扯了下他脸颊:“张嘴!”

“怎么?”

嘴一张,一个滑滑腻腻的团子入了口。嚼了两口,馅儿是芝麻蓉,又甜又香。

“这才刚入冬,怎么做起元宵来了?”

“想吃就做呗。人就是不要拘那么多,怎么教自己快活的事情怎么做。”欧阳莹嘟着嘴说:“你老是皱起眉头像个小老头似的,到时儿子出来像你这副样子可就苦命了。”

说起欧阳莹肚中的儿子,梓杨不禁眉开眼笑起来:“谁说的,像我的样子才叫大富大贵,苦去甘来,不然怎娶到你这样的好老婆。”

欧阳莹抿嘴一笑:“那倒是,其实你也不差,只要把上月剩下的三本账簿全帮我结了,那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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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虞找去孟家镖局。

孟家大小姐死了,老镖头老年丧女,难以自持,索性将镖局交给了一个子侄打理,自己还乡去了。

镖局正打算出趟近镖,大家正在院子里套车的套车,装货的装货。子虞踏进门时看到的就是一副忙碌的景象。

他站在院子里楞了半晌,院子里每个人都在忙,没人理他。

他站在边角,怔怔的看着,想着,眼看车队要走,急了,站出来就问:“去年押藏北那趟镖的有谁?”

大家手一顿,看着他。

顾墨早就看他站那儿,原本恼他惹出一连串祸事来,根本不想搭理他。现在听他这么一问,还一副紧张的样子,怕是来找麻烦的,倒也不敢怠慢,站出来就说:“有我,怎么啦?”

子虞认真一瞧眼前的壮实小伙,觉得眼熟,想了半天却想不起名字,拍拍脑袋说:“我……认识你,可是不知道你是谁!”

顾墨脸阴了下,夹枪带棒的说:“是啊,你一个王爷怎会认识个破保镖的呢。”

“我不是这意思。你别出镖了,我雇你,你跟我一起找人去!”

顾墨原本对子虞有点心病,不过抗不过子虞的苦缠,他也不是个爱记仇的人,慢慢听子虞说开了事情,心眼渐渐活泛,便答应跟他走一趟。

子虞哄得顾墨相陪,便把王府丢给管家,嘱他若有事便上山寻子煦,只随身带了两个侍卫便潇潇洒洒的出来了。他的样子却是不急,说是寻故人,其实却让顾墨领着他将小洛以前走镖的路线都走一遍,最后才上这藏北。

他此刻的记忆七零八落,片段都串不起来,便想出这样一个法子,想寻遍那人少年时所经过的地方,循着她的足迹,或许能贴近她的心性所为,多少回忆起一些音容笑貌。

这日一行人到了杭州,子虞想看断桥残雪,不想耽搁了数天,半点雪没见下,他倒是沿着西湖转了好几圈,把周遭景致都摸熟了。

连等数天,又见这雪也不是将来几天会下的,便打算明天启程。天色向晚,子虞跟顾墨又绕着那西湖走了两圈,子虞跑进“断桥残雪”碑亭坐了,想起《白蛇传》中白娘子唱道:“西湖山水还依旧……看到断桥桥未断,我寸肠断,一片深情付东流!”突然心里涌起一阵忐忑。暗道若是自己始终想不起来,那人始终找不到,又或者……找到她时,她已喜欢了旁人,那该如何是好?

突地顾墨在旁边叫道:“子虞,你看,这不是小洛的字迹么!”

子虞一跃而起,扑去一看,只见湖畔一块平整大石,顾墨正蹲坐在上面用手去摸那石块下端。那是几个小隶,写着句:“当日初遇霞衣,今便一朝永隔。”字迹秀丽,似是用剑尖刻上去的,笔画深致。

子虞摸着那些笔画,半晌慢慢说:“霞衣死的时候,她一定是很难过吧。”那一笔笔哀痛的深情,都化在了一笔一画之中。

他慢慢垂下眼帘,觉得心里酸酸的胀胀的,那时候她伤了自己的好朋友,一定是很痛很痛的吧,这些笔画都像刻在她心里似的,可是,那时他却不知道这些。

他,忘了。

眼眶酸涩盛不住凝聚的雾气,一滴滴的滚落衣襟,不等落到衣角便吸尽了,只留下了两道纵横的水迹。

“子虞……”顾墨喊了他一声。

“嘿嘿,我想到锦官城去,现在就去。”他用手擦了把脸,泛起个笑来。

她记得很深,那些恨,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得赶快找到她,再晚些,怕那些痕迹抹不去的。

他摸出柄断金切玉的匕首,在那行字旁边又刻了行小字——“洛水三千,只待一瓢。”

他内力不深,顾得刻上的深度便顾不了那字,刻完一看,只算得上是工整而已,不甚满意。想想那人不定认出他的字迹,又琢磨着在下面落了个款——“虞”。

两人便去了锦官城,现已是初冬,天色昏沉。

顾墨说:“上次来这里时,芙蓉花开了满城。”

子虞点点头。

“这是咱们那时落脚的客栈。”

子虞看着院子,慢慢走到一株树下,忽然笑了笑:“那时老头就坐那儿讲故事,哄大家喝他的耗子酒。”

“没错。”顾墨兴奋的说:“那时可真高兴。”

是啊,那时安老头就坐在房里给大家讲故事,小六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喝了几口耗子酒,小洛和霞衣从外面进来,手里抱一堆花花绿绿的绸缎,一对儿玉人,人比花娇。那时他坐在小六旁边,觉得她两人进屋时,屋里的油灯分外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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