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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尽三生(13)+番外

作者: 锦秋词 阅读记录

“别叫我雪公子!”

“那叫你什么好呢?”

“叫我废物吧,废物啊!”

如此这般的对话在去澡堂的路上重复了几十遍,以致用不了半个时辰,后院的人全都知道了,刚卖身进掩月的小少爷脾气怪诞,他喜欢人家喊他废物,不然就会生气。

六子把我一直背到澡堂前面,然后就在门外站着。

我探头看看里面乌黑妈漆的一团黑,暗自点了点头,对这环境还算满意。转头看见六子还杵在门口:“你还站这儿,想偷看吗?”

“不,不是。”六子一下子脸红,“我是怕你找不到回去的路。”

“你先走吧,我自己回去可以了。”我苦笑,让你喊我废物不代表我真的是废物啊。

现在是白天,澡堂里没有点灯,只靠顶上天窗投进的天光照明。

我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人了,才开始脱衣服。谁知衣服脱到一半,忽然听见衣服悉率作响的声音。急得大喝一声:“谁!”

“啊,是我絮儿,拿热水给上房的牡丹姑娘呢。”一个非常好听的声音答应我。

听见是个姑娘,我放下半颗心来,只是半颗,可不能让人发现我是女的。

连忙说:“拿完就快走吧,小爷我不习惯洗澡的时候旁边有人。”

“哎!”那絮儿脆生生的应了。

这时我又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忍不住:“絮儿,你的热水拿完了吗?”

“快好了,公子我这就走。”

“别走哇。那个,你能帮忙给我也拿点儿热水吗?”竟然忘记古代没有热水水龙头这东西,要洗澡可是得自己去打热水的。

“好咧!”絮儿应得爽快。不一会儿,一桶热气腾腾的热水已经提到布幔前面。

“谢谢你啊,絮儿。”刚才还赶人家呢,转眼就支使上了,我有点不好意思,“我刚来,很多东西都不习惯。”

“我知道,你就是才来的小公子吧。”絮儿笑道:“我们都知道最近来了一大一小两位公子,都说长得那个俊啊,讨人喜欢得很。杏姑姑欢喜了,大伙儿也跟着开心。”

我的脸一下子挂了起来:“我两兄弟进这儿来了,你们很开心吗?”

絮儿道:“那当然了,谁不知道杏姑姑待下人的好。大家都说两位少爷能进我们掩月楼,是上辈子积下的福气呢。”

我给她气得直笑:“照你说,把自己卖了也是件很光荣的事啰。”

絮儿静了下,说道:“小公子,我知道你不服气,但这是命啊。穷人家的孩子,生就一条苦命,闹饥荒的时候,连猪狗都不如。投身到掩月楼来,至少杏姑姑还把咱们当人看。能活得像个人,虽然苦点儿,但只要心里过得去,也便罢了。谁叫自己上辈子不懂投胎到富贵人家呢。我娘不懂什么道理,但常跟我说,人的运气富贵都是上天注定,强求不来的,只要一生活得舒舒坦坦也就是了。小公子,你都进掩月来了,杏姑姑又那么看中你,又身为男子,比絮儿的命要好多了。如果心里还是不舒坦,那样再多的福也会折去呢。”

想不到几句话竟惹来这丫头好一顿教训。

若是以往,我定会张嘴就反驳回去,旁征博引,说出一番后天努力可战胜先天条件的话来。但是此刻的我,却陷入了茫然之中。

在上一辈子,我那么样爱那个人,头一次倾尽心力的想去好好爱一个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谁知道在有些人眼里,痴心是一件没有价值的东西。

感情是勉强不来的,惜乎那时自己不懂。

所以才会逼迫彼此到达情感的悬崖,然后……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是我不懂得珍惜眼前的一切,是我太任性,所以折掉了所有的福气吗?

我无言以对,只得让身体滑下木桶,任温水缓缓没过我的头顶。

从木桶爬出来时,絮儿早就走了,我的心情却被她搅得七零八落的。

穿上杏姑给我准备的衣服时,干净的布料摩擦着我的皮肤,我忽然想,再也不要轻易去相信一个人了。

从今以后,为自己惜福,只爱自己。

穿好衣服,我走到廊上,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深呼吸一下,嗯,认真的活下去。

后院不算很大,但收拾得蛮清爽,院里还种了棵梅花,此刻开着红花。虽然不及那天我隔着高墙望见的白梅,却也不俗。我在后院转了一圈,定下心来,这里确实是适合开美容健身院。

随即我忽然发觉一事,现在正是隆冬,梅花都开了,雪也下了,这温度竟不是太低。这雪天竟没有人穿厚棉衣的,更不用说是红楼梦那种狐裘了。我想了又想,始终不懂这是什么道理,只得勉强认为这个时空的冬天都不太冷好了。希望这边的夏天不会热的像火炉。

视察成果相当满意,我心头一宽,穿着件月白衫子就闲逛起来,穿行在雕梁画栋之中,虽然身材矮小,却也自觉有几分画中人的潇洒。

走了不远,转到连排的厢房来,看样子似乎是姑娘们住的地方。我一间间看过去,就像参观故宫,里面的布置或富丽或精致,看得我津津有味。

忽地看到一间房门大开的,骤然看来,比方才看过的数间都要华丽精致。墙壁上蒙了淡粉色的锦缎,缎上织着浅红色的大朵芙蓉花。里面的家具是红木,嵌着贝壳的花鸟。一扇绣着凤凰的屏风挡住了床。

我伸进脑袋瞧了瞧,发现没有人,心里打鼓,这么华丽的卧室,当然是最红的姑娘所住。竟然能看到古代红妓女的香闺,这样的机会可是千载难求。我犹豫再三,还是抗不过自己的好奇心,抬腿迈进房内。

内进和外观的感觉就是不一样,看这手感一流的蒙墙粉缎,比我身上穿着的强一百倍去了。脚下青色石头铺的地板,仔细一看上面还有大理石一样的花纹。

梳妆台上有面菱花镜,我心念一动,拿起了镜子,头一回仔仔细细的研究起镜里这个“我”来。

巴掌大的小脸,尖尖的下颌,脸颊虽瘦却能无骨,脸型削小线条却显圆润,肤色是粉彩一般的白,一双眼睛亮晶晶乌溜溜的,宝光四射,一张小嘴水一般的唇色淡的几乎看不出来。

原来这就是我吗?长得跟我那傻哥哥一点儿也不像哇。瓷娃娃一般的人儿。

我怯怯的伸手摸着自己的脸颊,镜中人同时也抬手做着同样的动作。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清叱:“谁,谁在那里!”

我回过神来,四周一瞥,看见旁边有个画架,连忙冲过去就弄了一手墨往自己脸上抹。纯属是条件反射的保护性反应,直觉这张脸会给自己惹祸。

正把脸抹得唱戏一般,蹬蹬蹬,有人冲了过来,“刷拉”一声把屏风推到一边,气势凌人的叱喝:“小贼,也不看看是谁的房间,竟敢到我牡丹房里乱来,看我不把你剁成肉酱。”

定神一看,原来是个身材火辣的红衣美女,年纪也不过大我两三岁,但就是发育得那个好啊,让人直喷鼻血。还没顾得上欣赏,她两步冲过来,抓住我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