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尽三生(72)+番外
我心里暗骂:要你这人跟着才是真不安全了!却装作感激的样子道:“多谢公子好意,只是敝居所就在附近,不敢劳烦公子了。况且,若教邻人亲友看到公子深夜随行,恐怕会有不好听的言语传出,只恐有损公子清誉。”
孙雷越哈哈笑道:“这事于我有何难。我这就送你归家,顺便揭见你父母,纳你为我外室,正了名分,也就不怕闲言闲语。”他见到这女子娇怯怯的模样,竟是越看越爱,又感觉到背后有无数双目光虎视眈眈,当即便说要纳她为妾,好使人家不好开口跟他抢。
我一听,登时满脸喜色,笑道:“公子此言当真?真的会纳我入室?”
孙雷越见到面前笑靥如花,登时骨头都酥了,点头哈哈笑道:“当然是真的。”心花怒放,暗道看来此女也爱慕我一表人才家世了得,自愿攀附而来。
我笑盈盈瞧他一眼,转向一脸惊讶的月笙,忽地激动叫道:“姐姐!你苦命的妹子终于有人要啦!”
月笙一怔,我已一把扑进她怀里,且喜且泣:“往日里我得了那种怪病,自觉生无可恋,几番便想轻生,幸亏姐姐悉心开导,嘱我无论如何艰难都不可轻言放弃。一直挨至今天,方得云开见月,得遇如意郎君。姐姐啊姐姐,若不是你当日一番劝解激励,王雪早就病发身死,哪里得来今日这般风光。姐姐,我好生感激你啊!”
月笙一怔,想要说话,我已抓住她的手捏了两捏,只盼她看在我刚才为她背诗,此刻助我脱困。
月笙何等样机灵的人儿,一见我神色暗示,登时会意过来,也装作大喜神色:“好妹妹,你能有今天,姐姐也替你高兴啊。只是你的病……不是不能侍候男人么?”
好一个玲珑剔透的人儿!眼见旁边那家伙脸色变了一下,我马上嗔道:“哎哟,姐姐啊,你怎地来揭妹子的伤疤呢。我的病是没得好的了,难道这辈子就不嫁人了吗?若是到死也不曾尝过男人滋味,那妹子不是白活一趟了吗。”
旁边孙雷越听得不是滋味,忍不住问道:“什么姐姐妹妹的,你们认识?你得的又是什么病?”
我一脸紧张:“没病没病,你万不可听姐姐乱说。”一面朝月笙使个眼色。
月笙会意,忙也道:“不过是小小的毛病,现在应是早已好了,于圆房应无大碍。”
我又对后面坐着的众宾客张扬道:“今日在座诸位大爷可要替小女子作证,适才这位公子……啊,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亲口说要娶小女子过门,此后小女子藤萝得依乔木,都是沾了大家的福气。”
孙雷越越听越是疑窦,寻常女子谈及婚嫁无不是含羞答答,欲拒还迎,只道一切由父母做主,出嫁当日还得哭个死去活来表示不舍得出嫁。怎地有这种女子大鸣大放,拉了满场见证的,竟像是生恐对方反悔似的。又想到刚才月笙跟她眉来眼去,神情暧昧,难道她身上真的有什么暗病么。
我见孙雷越脸上神情不定,心想这场强迫倾销可使对了对象,应是把这多疑的坏蛋的逆反心理都勾了起来。当即火上浇油的道:“不若公子现在就跟王雪回家,顺便提亲如何?”
孙雷越不自觉的退了一步,说道:“此事……”瞧着那绝美小脸上的笑意,竟然觉得心底寒寒的。
我笑嘻嘻的去拉他手臂:“喜事宜早不宜迟,公子这就随我去吧,晚了恐怕我爹娘都睡下了。”
孙雷越被对方一抓手臂,只觉冰凉黏腻不似人身,不禁打个冷战,连忙甩开。却见对方的手一甩之下,青袖遽扬,露出一截玉臂来。一瞥而过,心里只觉得不对,待要定眼再瞧,忽地一阵风吹过,室内点着的灯烛灭了两支,光线顿时暗淡。
只见暗淡灯光中那女子一条玉臂上坑坑洼洼,黄黄白白,整条手臂竟是烂得见肉。
月笙哎哟一声,叫道:“妹子,你的病……?”
我忙将衣袖放下来,满不在乎的说:“不过是这条胳膊烂了一点,身上还是好的,只是偶尔脸会痒得厉害。”一面挠了挠腮,忽地惊呼一声,手指上搭了一点黄黄的腐物,微微变色道:“原来麻疯都到这里来了!”
孙雷越颤声道:“麻疯?”
我忙伸手掩住侧面:“不是不是,这病绝不是麻疯。人说麻疯病人跟人欢好自己就会好起来,我是真心喜欢公子你的,怎么舍得连累你呢……”
话未说完,孙雷越已手指楼板,叱喝道:“你马上给我滚!”
我嘴一扁,泓然欲涕:“公子,我还没有过门,你就已经嫌弃我了吗?”一面伸手想去拉他衣袖。
孙雷越双手乱挥,拼命不要让我抓着,一面喝令他的手下:“还不快给我将这疯女人扔下去!”
他的随从也吓得不轻,又知道这麻疯是可传染的,嘴上应着,衣袖锊着,却是没有人上前。
我眼珠一转,哭道:“公子你好狠的心……”
孙雷越大叫:“快滚快滚!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
我转向月笙:“姐姐,妹妹真是好生命苦啊。”
月笙掩面:“可怜的妹妹啊,看来你的姻缘还没到,还是回去好生等待吧。”
我将食盒一抬,哭道:“好久没见姐姐了,妹子苦命,没有东西孝敬姐姐,这豆花就留给姐姐做夜宵吧。”
月笙连忙推辞:“妹妹有心了,我知道你喜欢吃豆花,这个还是妹妹留着吧。”
“妹子命不久矣,请姐姐念在我一片孝心,就收了这便宜东西吧。”我只抓住她手臂不放。
孙雷越只觉得自己刚才抓住这女子的手都发起痒来,忍无可忍的吼:“你还不快给我滚!好晦气,再不滚,着人把你抓到疯人塔关到你死!”
我连忙哭道:“走了走了,这就走了……呜呜,公子你好狠心……但这是小女子福薄,不怨公子无情……如若公子他日改变主意,可到青竹巷来寻我,巷头栽着株槐树的便是我家。”
孙雷越浑身发抖:“快滚!滚!”
我见到他盯着我抓住月笙手臂的手,目眦欲裂,心中暗暗好笑。以袖掩面,提着食盒,跌跌撞撞的下楼去了。
到得楼下,只见夜雨潇潇,却比适才来时更密了。打来的伞,还孤零零的丢在街角,我走过去弯腰捡起,却见油纸上画着的一枝荷花已是污了。
心中微叹,将伞收了,又觉得手臂黏腻难受,索性挽起袖子,任雨水洗去臂上污迹。适才行险将食盒内的红油腐乳在臂上涂了厚厚一层,亏得那公子哥儿先被我俩精彩表演吓得心中忐忑,又得那灯光骤然一暗,才算是瞒过了他的眼睛。
心里有些得意又有些害怕,沿着长街慢慢走回家去。
突然身后一人脚步快捷的跑了过来,一把抓住我手臂,扯着便走,嘴里还叫道:“快跟我来!”
我挣之不脱,被他扯到暗处,再一压,被压到人家檐下。我吓得面无人色,暗叫糟糕,难道竟有人不怕麻疯病前来劫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