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成说(176)
心已经开始斑驳,从开始结疤的一块块伤口那里,从隐暗的寂静那里,从带走的时间那里,慢慢的,占了一地的凹凸……
那是一场爱情,若有若无的爱情,似流沙穿指,快得来不及等到花落那一刻,在最美最绚丽的时候以一种停滞的状态戛然而止。
我心依旧,淡如静水,把那些刻在水底石头上的印记一遍遍冲刷,我不计较还会不会消磨的掉,我只把它放在最深的那一角好好收藏……
我是这个国家未来的皇帝,我是母亲最骄傲的儿子,我有我既定的人生目标和路要去完成去实现,爱固然重要,也是我所祈愿得到的,但它终抵不过那些身负的职责,如果两选一,答案已经摆在眼前了……
在我二十岁那年我娶了我的太妃子,刘氏一女刘哲,她是太傅刘恒毅的孙女。
也许我遗传了母亲淡然薄凉的性格,我对爱情的要求从来都不高,父皇和母亲跟我提起这桩婚事的时候我没有什么迟疑,只是看了一眼画卷上的图淡淡点头“也好”
刘哲不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子,她圆眼长眉,生的一副干净安详的模样,可是我喜欢她的笑,总是淡淡的挂在嘴角,说话的时候下巴上隐约露出两个不甚明显的小坑窝,像极了母亲。
因为天生性子冷,所以我同刘哲相处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保持一种安静的状态,我话少,她话也不多,偶尔会送些吃的给我,嘱咐我要多吃一点。
因为没有激情也没有深彻刻骨的情感,我们婚后的日子淡如白开水,相敬如宾。
然后有了侧妃,也陆续的添了自己的子女,院子里似乎热闹起来,可我的性子依旧。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又想起很久之前桃园那里的青白色身影的时候心也会有片刻的抽紧。
我举目而望,夜穹之中的寒星点点,却让我感到一种静谧感。我从不后悔遇见过净珊在那个纯真的年代,更不后悔我自己做出的人和选择。
我甚至接受一切选择,因为选择能让我更明确未来的路,我需要有明确的态度的想法,指引我奔向未来。
既然早知道无法拥有便不需要在苦苦挣扎,我看淡这一切是因为我早以知晓对于身份特殊的我来说何为需,何为舍,何为轻,何为重。
我不能让母亲对我失望,更不能让父皇费尽心血建立起来的大和王朝失望,那些我自己小小的牺牲权当是微不足道吧。
这个皇宫里的人又有哪个不是背后一地破碎的故事呢?深宫似海,身不由已,这个道理我早已懂得……
臻崇八年,母亲再一次离开上京去了邑茳,她说最近一直梦见父皇所以要去看看,母亲走的前一夜我帮她打点东西。
母亲微笑“所带东西我自己都已经想好了,那把你父皇给我梳头的梳子,那只你的外祖母送我的金钗,还有那件墨绿色的裘袄,我只要带着他们就够了……”我手一顿,转眼看她。
“其实我还有个锦带也想带着的,无奈乃一年被你父皇给烧了……”母亲念念道,脸上表情很淡。
“母亲若是需要,我叫人做一个就是……”
“没了就是没了,就算再有一模一样的一个,也只能是其它,再不是原来的那一个了……”
我一直想问母亲关于乐子瑛的事情,可冥冥中似乎又不想问了,终究我没有问出口。
臻崇八年的十二月,最大的一场雪过,母亲在青园里去世,我为母亲守丧三年,后来听随行的人说,那晚的一场雪大的惊人,满园的梅花开得极美,母亲走的很安详,阖上眼的时候,笑还凝在嘴角……
父皇和母亲被葬在一起,是面着上京的一处风水佳地,春有桃花盛放,冬有寒梅傲雪。
而母亲给自己准备好的随葬的东西中除一件金钗之外其余都是父皇所赠之物,意外的我还发现了一件婴儿穿的朱红色缎袍……
我的眼眶开始酸胀,我庆幸着当初有关乐子瑛的事情并没有问出口,便是如我那来去无影不为人知的爱情一般,父皇与母亲之间的爱情也并非是我能理解能参透的。
不管我是不是她的儿子,对于他们而言,我始终是个旁观者,他们到底爱的有多深只有他们自己才最清楚……
第74章 和妃番外:传之说
我在后宫已经生活了四十五年,我是大和王朝的和太妃,我享尽世人所羡慕的锦衣玉食的生活,受万人朝拜,高高在上,可我并不快乐,甚至对于我来说这中牢笼般的生活是没有止境的煎熬……
我数次梦里想来心里都是那个挥之不去的面孔,疼得我好似绣针穿心……
我喜欢绣马,喜欢绣在广阔的草原之上两匹交颈厮磨的骏马,那是我唯一的念想,几十年前,我曾经在那片草原之上同那个英俊的男人策马奔腾,我们一路笑着,歌唱着,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塔尔布,那是个深埋在我内心里却不敢轻易说出口的名字,他英俊,高大,魁梧,勇敢,他的身上集中了所有我欣赏的特质。
我爱他,爱他的一切,于是我付出我的所有,虽然我知道这场给予与接受终是毫无意义的,可我从不曾后悔,爱情不就是如此吗?奋不顾身,倾其所有,然后得到心里最幸福的慰藉……
和北邑的和亲是父亲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想法,北邑和南梁是两大强国,我们西乌则是夹杂其中最弱小的一个,虽然一直平安的存在了很多年,可父亲始终觉得这并不是安全的保证,所以他准备让我和亲……
我是父亲七个女儿当中最得宠爱的一个,我的母亲是这个草原上最美丽的女子,我的容貌和母亲很相似,可是很多人说,我胜于我的母亲。
父亲很宠爱我,他曾当众同各部落的首领说过,他说:多玛是我心头之宝,配她的人定是要最出色的男子……
塔尔布就是那个最出色的男子,他的父亲是一个部落的首领,我们的相识是在那次父亲的生辰庆宴之上。
我端正的坐在父亲的身侧,看着篝火前族人们表演的节目,于是有人提议让我献舞助兴,我欣然接受。
西乌民族是个非常能歌善舞的民族,每个人都能唱会跳,这自然难不倒我。我开始围着篝火挥手扬舞,身上的银制品随着我的动作发出轻脆的声响,随着人们口中欢快的歌声直入夜空之上。
我正跳到一半,从人群里窜出来一个人,有些踉跄的被众人推到前面,他迈了几步在我眼前站稳,闪烁的火光下我看清楚了那张脸,我从没见过这么英俊的男人,眼睛深邃,鼻子挺直,完美的唇形,他脸上有些泛红仰着笑对我说“塔尔布可否同公主同跳此舞为大王庆祝?”
我但笑不语,可心里却早已经像是那鼓手敲打的鼓乐一般,响彻我的胸膛之中。
这便是我们的开始,绽放在盛大的繁华之中,我们两两相看,笑容到达彼此的内心之中,感知到冥冥中该来的都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