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身,贴近我的脸,薄唇缓缓扫过我耳边,徐徐道:“因为蓅姜是个特别的女人,一个我想护着的女人。”
我伸手,牢牢环住他的脖子,像是找到了唯一可靠的人,把脸深深的埋在他的胸前,许久,许久。
我心里很清楚,凤御煊不是我终身可憩的避风港,世上没有天长日久的宠爱,只有东西握在自己手里的时候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安全感。
皇后与华瑞莹都想得到皇上的眷顾多一点,两人私下里明争暗斗,凤御煊是何等聪明的人,怎能不知道其中周折?就如他刚刚所说,我是他带进宫里来的,我与父亲与华家已然关联不大。他如此清清楚楚的告诉我,他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护着我的人。
在这世间还有谁的庇护比皇上更来得高贵?可又有什么比皇上的情爱更来去匆匆?当这样的形势摆在我面前,我还有其他的路可以选吗?我阖眼,乖巧顺从的窝在凤御煊的怀里,眉目安然,嘴角不断上扬。
第二天一早,我便去凤宫请安,我到的最早,刚过凤宫大门的时候,华瑞莹一行人从对面走过来。
俯身,恭敬,一一问安。
华瑞莹一身珠光宝气,明艳的笑如同她头上那支凤彩金步摇一般耀眼,在我身前微微停下:“蓅姜,听说华安庭想入禁军做将?”
我含笑抬头:“妹妹没有听到这消息。”
华瑞莹特意俯身过来,一双丹凤眼挑的极高,表情轻蔑,声音颇轻:“就凭华安庭也配?那禁军的领将怎能什么人都能去得上的?还不是沾了我们华家的光,跟着鸡犬升天罢了,之前是你,现在是你哥哥,还没帮什么忙,先跟着争功来了。”
我撩眼直直看着她,她亦目光如针般的看着我,讽刺的笑:“华蓅姜,没有华家这棵大树撑着,你什么都不是。少拿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在本宫面前晃悠,看着心烦。”这一眼狠狠撩过我颈间的那块龙凤墨玉,然后扬长而去。
身后一干妃子虽然没有听清楚我们之间的话,单表情上看来,也知晓一二。元妃走过我身边时,又是淡淡一瞥,不知喜悲,擦身而过。
我站在凤宫的大门口,冷冷望着容妃所去的方向,笑淡了,没了,化成嘴角的一丝冷,久久不散。
看来我那一招真的奏效了,我就知道华瑞莹是个藏不住心思,持不住劲儿的人,人人见了她都知道避讳三分,连穿衣打扮都惟恐撞上,我偏要带了凤御煊身上的东西,为的就是要让她看见,让她乱。她越是乱,马脚越多。
问安过后大家都先后出了凤宫,我留在殿上,看着皇后一身蓝衣稳坐位上,表情淡薄。心想着如是当年乐后在青园里面避世,是不是就是这等风采?有人当真是不愿参与那些是非只想着讨个清静自在,可有些人只不过是个虚伪面具罢了。
见时机合适,我朝她轻声道:“皇后娘娘上次托臣妾办的事情,臣妾已经办好了。”
皇后端茶杯的手一顿,转眼看我:“果然没有所托非人,宸嫔跟本宫到里面说话。”
我应是,跟着皇后入了后苑。
我默背了那张药方,旁边的人速速记下。
“宸嫔这次可真是帮了本宫的大忙,何以为谢?”皇后轻啜茶,眼色滑过杯沿朝我投过来。
“这一点小事无关紧要,皇后待臣妾有如亲生妹妹,不过一纸药方而已。”我客套。
“本宫有话放在前面,自当感激不尽,这话可不能落了空。这样吧,如若妹妹诞下皇嗣,不管男女,本宫就做主升你位,封你为妃,你看如何?”皇后笑意满满,看起来着实富贵稳妥。
“那妹妹先谢过皇后娘娘了。”
“对了,今日进贡了一些珍贵的药材,过些日子唤你来取,各宫各殿都有分派,本宫自是疼爱你多一些的。”
我赶紧应是,谢过。
走出凤宫,刚刚皇后那一番话又在我脑子里反复。封妃?若是讨得皇上喜爱,生不生皇嗣都会封妃,这并非难事。而她的主意想来是用华家的矛去攻华家的盾,好让她坐享渔利,恐怕这世间没有这等好事。我与华瑞莹之间是非,与我对整个后宫的心思怕是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再看一眼金碧辉煌的凤宫,我转身离去。心中暗忖,早些亮亮你的本事,看你如何让这一纸药方成为制约华瑞莹的利器。
9.毒香
没出几日,凤宫里来了人,说是送些补品。不多时邀月端进来一只木盘,红色绒布上面放着几个山参,还有些奇形怪状的干草药。
我信手拈来,看了看,自言自语:“以药易药吗?”我坐起身吩咐邀月:“让清荷得了空去找陈英,蕊心宫里必定有比我们这更贵重的东西,回来一一呈报给我,一样不许少。”
我就不信那皇后得了药方便偃旗息鼓,半分动作都没有。可无论是太医院还是凤宫里面,却真的是半分动静都没有,这皇后姚氏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晌午刚至,凤御煊就来了,入暑的天白日里也很炎热,我喜着朱红雪纱的单衣,宽摆长袖敞领,衬得我皮肤白皙,更添几分颜色。
后宫女子,谁敢说自己不是以色侍主,不过是聪明的懂得物尽其用,愚蠢的只知道屈就迎欢。
“皇上来的正好,刚让邀月煮了百合莲子汤,现在用冰镇着呢,喝了解暑。”
凤御煊似乎很倦怠,点了点头,倚在榻上闭目养神:“用膳的时候再叫我。”
虽说在后宫之中我只是嫔位,论地位,轮背景,皇后与那容妃自是胜我一筹,可我也知道,后宫里皇帝走动最频繁的就是兰宸殿。
当他自称“朕”的时候也就是这个男人动怒的时候,我不管他如何自称,对于我,态度时刻鲜明,我只是一个妾,做妾,就要有做妾的本分。人不都是如此,摆正自己的位置,才会让爱你的人更爱你,防你的人卸下防备吗?
凤御煊越是喜欢到我这里来,越是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已经对皇后和容妃感到疲惫厌倦。两路人逼得紧,迟早会逼得皇上动了脑筋。这个时候,原地不动,就等于避,避过了那风波,才能一身清白。
清淡的几道小菜上桌,我去唤凤御煊:“皇上,准备好了,吃一点再睡吧。”
凤御煊点头,接过帕子擦擦脸,走过来用膳。
“蓅姜,虽然华将军极力反对你哥哥入禁军,不过我可以给他安排另一处位置,你看如何?”
我小心翼翼的盛汤,淡语:“难得皇上还提拔哥哥,若是以后在朝为官,哥哥一定竭尽全力只效忠皇上一人。”我这话说的清楚,也算是交代给他一个实底儿。朝中那么多盘根错节的关系虽说是为他所用,可毕竟是危险的根结所在。不管谁只手撑天,对于新皇来说,绝对是个致命的危险。这种教训历朝历代都有,不缺先例。
凤御煊笑笑,接过那碗凉冰冰的汤,凝眸看我:“我一直再想,蓅姜什么时候开口问我替华安庭要一个位置呢?等了你许久,竟是还等不到你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