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天(179)
我温顺俯身过去,贴在他胸膛,淡淡问他:“还在为宁王的事忧心?”
半晌听见他低低答我:“如是现在,可信的人也只有你而已。”
“难道是姚冲动了手脚?”
“若不是如此,为何宜玶迟迟还不肯动手,乌河淂缳蛮族之兵已然入了之前的圈套,收回旺林等地,待华安庭调转兵力折回旺林,他们已经行至淮州西处,淮州西面即将告急,淮州侯的人马怕是在永州停不多久了。如此时候,宜玶竟然没有半分举动,若说不是姚冲其中搞鬼,如何做解?”
“皇上不妨再等等看,姚冲虽然可能知晓淮南王之事,但不排除他借刀杀人这一计,宁王的事情,还需再看看。”
凤御煊闻言,略为顿了顿:“蓅姜,如若必需,投石问路之人,我心中已然有了人选。”
他轻言,换我一怔,微微抬了头,恍若烛光下看他那张俊美面容,没有犹豫,没有顾虑,如旧般稀疏平常,仿佛并非多了不起的大事。
我乍然一笑,他看的愣住,忙问:“蓅姜如何这般笑?”
我撩目含笑:“蓅姜想问皇上一个邀功的机会,皇上可否赐给蓅姜?”
凤御煊饶有兴趣的看我:“说来看看是什么机会,得闻你亲口所求之事,少之又少,我还真是好奇。”
“希望皇上日后将这投石问路之人,交与蓅姜处置。”
凤御煊幽幽看我:“你要这人也是无用,作何打算?”
“不为何,只是不希望这种不堪再让你沾染一分,那些今生后世的闲话,让我去终结便是,纷繁言论,蓅姜最是不怕,不愁多出这一分,又有何妨?”
伸出手,轻抚他眉头深蹙,那一道道皱褶,不是时间带来的沧桑,而是世事留下不可诉的沉重,仿若不能解,不能化,这般带来,也将这般带走。
我便是多看一眼,也心有余怨,眼前男人就似一颗寒冰玉,包裹在我胸腔之中,无时无刻不透着寒凉。只是不知道,同一时刻,他可曾感到我带给他的暖意,这样的人,这样的心,与我何其相似,又何其讽刺。
他不语,只是紧紧拥住我,阖眼,浅息,只是微微颤抖的身体,让我知晓他的心意。
凉夜幽长,别有愁绪,相依素影,摇摇曳曳。或许生来这一世,再不会有一个人,能让我的心这般与他靠近。痛及所痛,哀其所哀,他爱,念他,却也不得不算他。
每每辗转反侧,每每耳鬓厮磨,多少滋味藏留心间眼底,有道是那句俗话,倾国倾城,只为倾他一人而已。可偏偏心高气傲,不甘不愿,终是舍不得自己感情,以全换半。于是,隐忍,谋算,若是只有那一日,可凤在天,凰随侧,也算功德圆满。
朝堂之上,关于太尉一职的提选一直风头正劲,以姚冲为首的几人坚决反对华翌晨上位,不过自是有左丞相杨幕与御史大夫沈廷筵支持,势力不至于偏差过大。
眼看风怀咏已经快到一岁,凤宫之中召见许绍的次数也愈发频繁,可见姚氏拉拢许绍意图明显。闲暇之际,我也时常明目张胆的召见许绍,后宫之中向来最喜无中生有,既然如此,我可借东风如意,何乐而不为?
“娘娘,您如此公开召见许太医,不怕日后皇后知晓内情?现下撕破脸皮可不算好。”
我笑笑,看看刘东:“我就是要让她知道,我公开与她争许绍,人的思维都是如此,直觉上公开于世的事情便不好再隐藏,可偏偏事与愿违,我若是再做的热闹一些,他们什么怀疑都不会有了。”
刘东还是有些担心,点了点头道:“对了娘娘,宁王过些日子就要入京了,大将军托奴才带话给娘娘,问娘娘还有什么指示没有。”
“没有,让那人把信交给御史大夫沈大人吧,其他的,我们就静观其变。”
“奴才遵旨。”
又是一年飘雪时,那一对双生龙凤已经开始学步了,三个孩子都还不大,一整日带下来着实累人。尤其怀森,更是淘气,偶尔待他简单学习,也不认真,我便开始认真考虑将孩子交由太傅亲自教养。
怀森与怀咏差距并不大,若是怀咏康健聪慧,怕是怀森也未必有这个机遇,而如今怀咏先天残足,我儿自是长子为先。遂孩子还不足五岁,我便将他托付淑妃祖父,太傅陈秉常。
此人虽然朝中并无轻重,如是被姚冲架空了位置,不过的确是学贯古今,博览群书之人,我欲将怀森按储君教养,只等他日立储,万事俱备。
怀森十分不愿去书房读书,每每见到我就抱着腿,耍赖哭闹就是不肯进门:“母妃,母妃,森儿要跟母妃在一起,不要去书房。”
“森儿乖,你如果是母妃的好皇儿,就一定要好好读书,母妃和父皇才会更喜欢你。”
“我要跟母妃在一起,我不要去书房。”
“怀森不乖,母妃真的不喜欢你了。”
“我不要跟母妃分开,我要跟母妃一起去书房。”孩子越说越委屈,转眼红了眼圈,两只小手死死拉住我袄袍,并不打算放手。
“宸妃娘娘,您看皇子是不是还小,要不……”陈秉常也十分为难。
“不必,大皇子已经五岁了,该到读书的年纪,只是万事开头难,太傅多操劳了。”
“宸妃娘娘言重了。”
我哄了半日,怀森还是不肯听话,最后只得跟着他入了书房,我在一边品茶,他坐在一边听陈太傅讲书识字。兰妃之子怀徽据闻也在不久之前招了大学士入宫教书,后宫纷争,无子则女争,有子则母争,怀咏先天不健全,便注定他身后留了一干乱事四起,断不能太平。
平日里我去御清殿的次数较多,每日都有补品送去,帮他养身安神。但自从怀森读书开始,边让刘东代为走这一遭。这日我正陪着怀森听课,书房的门忽地被推开,我一怔,以为是刘东,抬眼一看,竟是福来。
虽说是冬日冷寒,冰天雪地,却见他湿了鬓发,一脸焦急,连门都未敲,就这般横冲进来,口中断断续续唤着:“娘娘,娘娘……”
我心知应是出了大事,轻轻将茶碗放在桌上,调转眼色:“福公公若有急事,与本宫出去说话。”
我刚抬身,怀森的小手复又捉住我衣襟,蹙了眉角,轻轻抻了抻,小声喊我:“母妃……”
我微微一叹:“罢了,陈太傅送皇子先回去吧,本宫有事,有劳太傅。”
怀森依旧不依,非要与我一道而行,便是陈太傅也颇为为难,不可说,不可扯,无济于事。正在此时,刘东匆匆赶回,手里还拎着走时带去的食笼,应是刚刚折回的,一见外面候着福来,拜了一礼,急急推门而入,疾步到我耳边碎碎而语。
“把皇子带回去,让清荷照看他,本宫有些事与福公公走一遭,你们先回去。”刘东也知事出不小,不管怀森哭闹,连哄再拉,总算把孩子带走了。
等到人去楼空,我才开口问他:“福公公这是怎么了?这般焦急,有话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