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天(188)
因为得到密报,尽管传出风声,却也无迹可寻,姚冲自是有些慌神,本就是做贼心虚,也知道自己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下面有人心存嫉恨,恐会在他与皇帝之间搬弄是非。若皇上本身就存了这个念想,那可谓真真不妙。如今乔征翻出淮南王谋逆造反,心知只是个借口,能想到自己处境牵连,实属再正常不过。
宁王回京之后,被凤御煊收回兵马,遣于自己府内,更有人传言,宁王当日入宫,皇上在御清殿发了脾气,怒火前所未有。传言便是如此,一人一嘴,一嘴一说,到了后宫便是说者有意,且听者有心,皇后姚氏也不堪旁看,几次寻访御清殿,与凤御煊相商。
“娘娘,今日姚相去了凤宫,中午时分,皇后遣人请皇上过去。娘娘您看……”
“莫急,她出手,未必管用,这等关头,皇上最忌有人出头为自己人讲理,任她咬谁出来,都会让皇上厌烦,更何况,皇上本身也不待见姚家。”
“倒是皇三子,后宫传闻十分聪慧的一位皇子。”
我不以为然:“三岁幼童,能书能文,可颂百余诗词?那又如何,终究是个废人,再聪明还能如何,等到姚家一倒,就算他是文曲星降世,怕是也帮不了他。”
很快,凤御煊开始秘密暗中调查,步棋谋路,却弃宁王不用,另立心腹所处,朝中顿时蜚语流传,猜测无常。还未等哥哥班师回京,凤云深便带着长子华泽清入了宫,同来的,还有宁王妃杨欢,我倒是并不觉奇怪。
“姑母。”小人儿进门,朝我扑了过来,泽清已有六岁,生的相貌大部分像了哥哥,性子也像,温吞而柔软。
“泽清,快来让姑母看看,又是几月不见,长大许多。”我揽过孩子,抚摸他的脸颊。
“泽清,休得无礼,你姑母有了身子,怎禁你连扑再撞的。”凤云深赶紧阻止。
“不碍事。”
“臣妾叩见宸妃娘娘,宸妃娘娘千安。”两人同跪于我面前,我瞥过凤云深身侧锦衣华服女子,微微带笑。
“两位夫人请起。”
“谢宸妃娘娘。”
凤宜玶的宁王妃我不是初见,以往宫中设宴,总可见她身影,安静而恬美的女子,水一样柔和,我常想,也许这种才是最合适站在凤宜玶身后的女人,包容,安好,平淡,能一起走这一生,也未必不好。
纵然是想到凤宜玶对我的种种,也会心中微痛,不知道究竟是为了她,还是为着我自己。
“平日里将军夫人时常带着泽清入宫,倒是少见宁王妃,宁王膝下只有一女,长的可好?怎不带入宫来?”
宁王妃杨欢,微微一俯身:“莲生她近来染了风寒,臣妾怕传染了小皇子,所以没有带她来。”
我一怔,随口问道:“莲生?郡主的名字?”
“回娘娘,是小女乳名,只是平日里宁王与臣妾这般唤她,而本名是皇上赐的,唤名柔音。”
我浅浅撩笑:“有时间带莲生入宫来给本宫看看,也好跟小皇子,小公主们做个玩伴。”
“臣妾知晓了。”
“泽清,书读的如何?本宫考虑过,泽清与怀森年纪相仿,不如让泽清跟着怀森在宫中同陈太傅一同学习,也好作伴。”
凤云深赶紧跪拜叩谢:“谢娘娘。”
我摸摸泽清的头,不禁笑由心生,这幼小而漂亮的孩子,才是我们华家子孙,哥哥所出,好比我所出,我定会悉心栽培,让他成才。
“娘娘,其实,臣妾是为了宁王之事而来,现下流言蜚语,不在少数,宫外传的更是离谱,臣妾怕,怕宁王被奸人所害。”凤云深赤红双眼,似乎哭过许久。那宁王妃杨欢也面色憔悴,不比他身边人好上多少。
“娘娘,臣妾求您在皇上面前,为宁王说句公道话,莫要为奸人离间。”杨欢撩摆,跪在我面前。
“娘娘。”凤云深也俯身跪下。
“宁王妃,不知,你父亲如何看待此事?又有何打算?”
杨欢抬头看我,有些踌躇。
“光凭本宫一人之言,即便是在理,也未免太过单薄,杨左相可不同,说话分量,非本宫能比。今日见你来求本宫,难道是杨左相说不上话?”
杨欢面色晦暗,顿了顿开口:“父亲也曾上书,可皇上未曾理会。所以……若不是走投无路,臣妾也断不会打扰娘娘安胎。”
“那宁王如何说?”
“宜玶他……”
“娘娘,臣妾哥哥他,坐等宁王府,什么也不肯做,只是每日窝在书房,已经放弃被自己争辩了,任谁人劝说也不听,臣妾已是无计可施。”
正说着,刘东掀帘进了来,走到我耳边轻声道:“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我侧目:“快请。”
姚氏一袭蓝衣,跟着刘东身后而入,见我旁边还有两人,一怔,随即面色如常。
“臣妾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妹妹快起,有了身子,可要小心。”姚氏带笑,上前扶我起身:“听闻这一胎并不安稳,可莫要生出差池才好,快随本宫一起榻上坐。”
我含笑,坐在她对面。
姚氏杏目一撩,看了看站在一边的两人,和声和气开了口:“宁王妃,许久不见你进宫了。”
“回皇后娘娘,柔音进来身子不大爽,臣妾一直在府中照顾她。”
姚氏笑笑:“想必临平公主跟宁王妃是为了宁王一事而来的啊,不过可真是找对人了,据闻乔将军之女乔晓月,正是嫁与华太尉大人为妻,若蓅姜去问,似乎更方便些。”
宁王妃 杨欢顿时掉转视线,目光模棱两可。
我衔笑:“那姚相一句话岂不是更胜蓅姜千言万语了,终究是皇上做的主。若是乔将军手中没有证据,又何须怕?何况只是提及淮南王与永州侯,不曾涉及宁王,既然连皇上也没有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那还不算大局已定。”
姚氏转眼看我,淡淡道:“蓅姜说的极是,你们莫要慌神。”
我笑笑,调过眼,看下面两人似乎不明意义。
等到一行人离开,刘东凑上前来,小声道:“娘娘,这浑水您可别趟。”
我冷晒:“这浑水怕是从我进宫那一日便趟进来了,谁躲得过?”
我日日可见凤御煊,但我从不过问朝政之事,但凡所得,必有耳目呈报,至于凤御煊的心思,他每走一步,我都只能猜度。事到如今,凤御煊欲动永州侯,紧逼凤宜玶,而牵动姚冲。
姚冲本是他身边最近一个,却是需要他编筑一个精密而庞杂的网,慢慢将这个心头大患收紧其中,生生勒毙。姚家一倒,凤御煊便圆了长久以来的心愿,而我也算美梦成真,只是,这个女人,该死在我手中,我才能心满意足。
夏初之时,哥哥从永州边地返回,顺利入京。凤御煊为此设宴款待,赏赐丰厚,文武百官,后宫嫔妃,皆在位,却唯独不见宁王身影,旁人自有微言。